自己当真是小看了那位大理寺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缜密的手段, 不过是冒犯了他心尖尖上的女郎, 竟是百般布置, 环环相扣, 铁了心要他的命。
弟兄们陆续惨亡, 自己也险些在谢九的手上丧了命, 数十年来置办的家当更是毁于一旦,惶惶然直如丧家之犬。
思及此,沈池周身的戾气难以遮掩。
裴蔺不以为忤,瞥了他一眼,便慢条斯理地指挥着人将庭院中的桑树伐去。
他眼中灼热明亮, 语气平静得渗人。
“我有一惦念之物,深埋树下多年,如今阳寿将尽,再无顾虑,想聘得沈郎君为我行一事。”
不愧是老狐狸,话里话外说的可真是隐晦,沈池冷嗤一声。
只是……裴蔺既是用了聘字,必是有筹码付他。
沈池一挑眉,索性抱着臂,站到一旁看热闹。
枝繁叶茂的桑树在斧刃下颤抖倒下,露出了泥中的森森白骨。
他眼睁睁看着裴蔺唇边噙着恍惚笑意,缓步往泥土散落的青砖树穴边行去。
还差最后两步时,身形晃了晃,竟是直直栽倒地跪了下去。
“郎主!郎主!”
“退下。”
侍奉的几个小童小跑着,上前想扶起他,却被小心捧起白骨的裴蔺喝退。
他近乎踉跄地起身,将那物贴在心口,像是护着什么至宝一般。
一线殷红从他的苍白的唇边淌下,染红了陈年白骨。
浓郁血色如斯凄艳,令人挪不开眼。
沈池自然知晓那是人的头骨,瞧着裴蔺这般珍视的模样,想来应该是重要之人。
竟是毫不避讳地埋在了寝居庭院内。
当真是合他的脾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