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正待想到这一层,外面忽而响起了脚步声来,且那脚步声还是越来越向着这一方靠近,万俟烟的心蓦地提了起来,双拳骤然握紧,眼珠儿滴溜四转,左看右看却根本看不到退走之路,只恨不得地上忽然出现个坑她好跳进去,眸光一定,蓦地看到了那帐幔角落,万俟烟心中一动,若是现在走过去,反正光线这样暗,或许那帐幔得罩得住自己——
思及此万俟烟缓缓站了起来,小心的提着裙裾往那角落移,可就在她刚刚站起来的瞬间一道劲风募得从那罗帐一侧突袭而来,万俟烟口中惊呼被那风势一堵还未叫出声来便看到那罗帐蓦然掀飞而起,随即一道墨色幻影一般的一闪便贴近了她的身旁,怪力袭上自己膝弯,她整个人身形一软,整个身子被迫的向后一转手腕猛的一疼,她竟然就被这样制住按在了锦榻之上!
“谁给你的的胆子在此偷听!”
沉沉的话语声带着杀气落定,万俟烟肩膀被抵在榻上生疼不已,身后之人的手劲儿更是极大,她的手腕几乎要被他折断,而她是公主之身,怎能被一个男子如此对待!万俟烟心中怒极恼极,她长这么大更不曾被如此无礼相待,一瞬间怒气攻心又是委屈至极,喉头一哽浑身发抖,连呵斥也一时难以开口。
宋柯在外头和颜回说最后两句话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帷帐之后有人,他每每来了宫中遇上万俟宸议事都会在此等候,由此分外熟悉此处,因是话要说完且颜回那人的性子暴烈他便趁着他走了之后才进来抓那偷听之人,谁知他刚走几步便察觉到内里之人动作起来,他下意识的便觉得此人欲逃,当即身形一动快准狠的将此人拿了住!
此处光线暗淡,模糊能看到此人身形纤细,然而便是这般将人制了住他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一手攥了此人手腕另一手卡在她肩头,手下的触感柔滑且娇软似无骨,分明是女子!若说是普通宫女却又不是,触手的衣料软滑沁凉定是上品,身上淡香也香远益清不似寻常宫女能用,更别说那如云墨发之间一点紫光,宋氏乃是先楚大族,他的父亲更是跟随太上皇几番出征的大将军,身家已不是普通权阀氏族可比,他一眼便能看出那紫光乃是暖玉之光,非南境月氏贡品不可!
神思一转他心中便有浪涛掀起,那一闪而逝的灵光更是叫他眸光猛的狭了起来,手上一松巧力一带,那被他翻身压制在榻的人便被他扯得站起了身,与此同时宋柯大手向后洒然一挥,带着内劲的疾风蓦地将罗帐分了开来,门口的光洒洒找过来,只在他眼前映出一张静婉精致却带着羞恼与怒气的脸!
万俟烟的眸色陡然大变,虽然宋柯的脸背着光隐在了阴影之中,但是她几乎立刻就认出了他是谁,是他,竟然是他!万俟烟有点傻了,她的怒和恼好似被他的目光冻住,只有委屈从他强大气场之下溜走,而后越来越放大,她眼圈红了,吧嗒一声滚下一滴泪来!
宋柯看着眼前这双小鹿似地眸子心中一颤,随即看到那眸子里水汽萦绕而后竟然下起雨来心中已不知作何感触,他绝没有想到会是她在此,那带着惊惧与羞恼的眸光好似烫手似地,他回过神来骤然收手,可许是因为收的太快以至于万俟烟竟然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宋柯眼疾手快再次握住她手肘将她扶住,眸光直直看向她泪湿的褐色眸子,心中防线瞬时俱碎,铁甲之师亦有些溃不成军之势。
“微臣该死!微臣不知公主在此,请公主恕罪!”
四目相对二人各有怔忪,到底是宋柯先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一拱朝她躬身,恭敬有礼寻不到分毫错处,万俟烟心中又恼又恨,却是在恼自己恨自己,今日之乌龙也就罢了,为何自己在他面前竟然掉下眼泪来,万俟烟侧身一避他的礼,抬手胡乱的将面上一抹,想开口却是难说出话来,眸光深沉的在他弓着的背脊上掠过,忽的越过他朝外走去。
宋柯身形微僵,耳边脚步声又急又快,不多时便走出了门去,他眸中略带懊恼的直起身来,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双泛着水光的绯红眸子,他想起自己适才所用力道心中暗暗有些后悔,可他与她有婚约在身,本就该避嫌,难道他现在还要跟上去不成?
心中几番思量,眸光却落在了榻上的一本折子上,宋柯上前去,那折子上的绢花小楷秀气却又刚劲,他忍不住的拿在手里,看了看更是有违礼制的将其打了开来,在她手中的能有什么大事,打开一看果然说的是中秋宴饮,他的眸子从那棋子一般的小字之上扫过,眼底的光逐渐变的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