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嫂,我来吧。”
她带的刀不好使,劈了半天土,分毫不见撬动,倒是她手上先磨破了皮,有点要渗血,我实在不忍心,拿出花园松土的小锄头想替下她,被她接过手,不成样子,一下接一下的凿起地来。
落葬时,阿嫂把小虎从白布片里,抱小孩子那么地轻轻抱起,她也带来一片有年头的绸缎,雪灰色上绣着满园春芳,四时不败。
第一抔土落在花上,我听见阿嫂用她家乡的方音说——
“侬么组过坏事体,下辈子,侬记得要投额好宁家,就是组猫,阿要寻一额好点耐额主人家。”
「沪:你没有做过恶,来世记得投个好胎,就是做猫啊,也找个好点的主人。」
我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上飘雨了。
路上一个鬼影都没有,只有越来越大的雨珠,把地面砸出一个连一个鱼吐泡泡的泥坑。
我们的身后似乎过来辆车,车灯的光打在我们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阵,很快从我们身边赶了过去。
“阿嫂,跑两步吧。”我把衣服脱下来,罩在她头上。
薄衫难遮雨,当夜回来,盈盈发了一场寒热,这次梦里没了囡囡,取而代之的是有人用鼻音反反复复哼了一首曲子,调子挺轻快,哼得也极温柔,也许因为动听,梦魇都从这厢歌声中,悄悄的,不动声色地溜走。
白盈盈再度醒来,寒热不药而愈。
她以为是做了一夜的梦,清楚记得梦里那首没有名字的调子,没关严实的窗,稍来雨后土腥气的泥土味,还有一点点几乎快没影的余香,在她的枕头边,衣袖上,连发鬓也染了些,这味道并不陌生,每每脱口而出,又狡猾地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