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坐在妆台前由身后侍女服侍梳发,那是北族人最流行的发式,显贵门阀家的女子多以梳此发式为美,究其整体姿态却不如大隋富丽繁琐,此发式名曰蓼髻。

侍女为升平围上绚烂如夕阳云霞般的红裙,这又是北族女子为方便齐射所做的斜裙短佩,不能遮挡双足先失了袅袅风雅。伸臂,短窄的袖口缩在手腕上方,摊手,纤细十指就此袒露在外,不见大隋极爱的飘逸,反而更显得利落干脆。

所有的妆扮都是为了异族新君做出的精心准备,唯独升平对着镜中的必须向新君俯首称臣的自己陷入满心悲怆。

不知今日她头顶的凤冠是否染满昔日大隋子民的鲜血?不知她身上的礼服是否用杨氏皇族万千性命织就?

国殇未满百日,如今她以故国镇国太子妃名号穿新朝华衣艳服来觐见侵略大隋的叛逆贼子,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还需要记得自己是谁吗?

抑或还有人记得她是谁吗?

也许在寻常人看来,身着何衣头顶何冠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可身体里流淌着的故国血脉让升平根本无法如此安然接受自己即将面临的巨大改变。

镜中容颜简略妆扮的女子从此不再是大隋朝人人宠爱的镇国太子妃。如今她的身份是阶下囚也是新君膝下未来的太子妃,即使未来诞下皇子也必须吃异食穿异服,骨血里流淌异族的肮脏血液。

升平悄然以袖掩面,偷偷拭掉自己眼角的湿意。

“太子妃殿下,吉时已到。”身边宫人轻轻提醒升平。这名宫人是隋朝旧日宫人,容貌还算端丽,做事甚为麻利清爽。据说宫倾之时她藏身于青铜聚水缸中被叛军发现,她以匕首刺伤数人才能避免自己遭受被叛军□的命运,直至被人救下掠到军营里才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