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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月准确的拈起一份残卷,书底下露出个满头疏发,胡子雪白的老头。

这老头也没个正经姓名,别人都叫他蠹老头,原本以为是同音的姓氏之‘杜’,没想到是蠹虫之蠹,也就是书虫的意思。

“你成日埋在书堆里,难道不觉得喘不过气吗?迟早有一天直接被这些书压得睡死过去。”释月说话并不客气,与人难相交,只这书虫老头毫不介意,也从不以什么长者身份自居。

“诶诶。”老头伸手点了点释月,笑道:“这死法正是老夫所求,无儿无女亦无债,我平生最爱就是书,能死在这书堆里,算是老天垂怜了。”

“那等你死了,这些书能归我吗?”释月本以为老头这般爱书,说不定要焚书相伴,没想到他一摊手,很洒脱地说:“你要?那最好不过,免得与我一样,烂在地里,可纸张脆弱,不知能挨几个春秋,说到底也是要烂的。”

又是一个出乎释月意料的回答,见她怔愣,老头笑道:“我虽有藏书之癖,可没有毁书之恶。可知我原是江临人氏?”

“不知,都说江临男子生得清秀白皙,你可不像。”释月勾过一把小杌子坐了,捡了一本前朝佚名人氏所做的话本翻看起来。

老头又笑起来,满脸的褶子,“我不像江临人氏?唉,我是老了,年轻时也是翩翩公子来的。”

见释月嗤笑,他无奈一摇头,细看释月样貌,笑道:“你倒似个江临碧水里养出来的,可你那郎君我就瞧不出了,他高头大马,虎背蜂腰,像是北江人氏,但瞧五官又觉有些东泰水土养出来的气韵,只是过分深邃了些,更像是掺了点西边的胡人血统。”

“他身世不清,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串儿。”释月说得随意,引得老头又大笑起来。

“江临是个好地方,小船摇橹,柳条桃花,出门就是河,抬脚就是桥。”老头闭了闭眼,似在回忆着什么,但片刻后又睁开眸子,苦了脸道:“可你不知,那潮气毁了我多少书册,唉,也是我自己家贫,有点银子都买书了,哪有银子买熏炭呐,最后是气不过,拉着一车子书索性往栓春台来了,就图这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