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不敢。”清河头叩手背,声音闷在交叠的怀袖里。
皇帝敛袍,一步一步走下玉阶,一把将她扶了起来,道:
“骑虎之势,不得不下。但……”他低声在清河耳边说道,字字敲心,“当年朕派去的援军,本是真的援军。”
清河垂首,收敛衣袂,盯着地上天子襄珠嵌玉的六合靴。此时闻言猛地抬头,巡视大殿四周,没有宦臣张恪的踪迹。
她的父皇,故意屏退了张恪,告诉了她这句话。
宦党自她祖父起就大受重用,不仅掌管禁军,还染指边关,如今,已是尾大不掉之势。
本是制衡朝局的宦权,反倒成了限制皇权的柄。
多年来,萦绕在她心头的唯一一疑点在这一刻解开。
因为,没有一个皇帝会亲手屠杀他用民脂民膏养出来的雄兵良将。哪怕帝王怀疑其将有反意,至少在定罪前,不会妄自行自断一臂之举。
三万忠魂,至死受辱,埋骨他乡。
即便帝王心术何其冷酷无情,于情于理,这也不是一笔可以随意抹去的账。
更何况,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那位故去的河西萧帅曾为肱骨,后来诸王夺嫡中更是有从龙之功,帝王再是忌惮,也该留有一念之仁。
所以当年,截杀河西军的,不是她父皇下的令,而是那张恪为了夺权私自所为……
一时,清河脸色骤变,心头波涛汹涌。
皇帝的目色深若寒潭,语调听不出喜怒哀愁:
“朕,有所为,有所不为。哪怕身为帝王,也有力所不及,无能为力之事。”皇帝覆手在背,微微扬着头,望向殿里六交菱花的窗棂,“唯有,午夜梦回,念及故人,汗泪淋漓。”
他踱步在她身前身后,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