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正说着话,就听身侧的巷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很柔,但柔又隐隐夹杂着一股刚劲,一步一顿,举重若轻。
李淮山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探手就去抓腰间的飞爪,我朝他摆了摆手:“别紧张,是杜康。”
见李淮山还是满脸的警惕,我不得不多解释一句:“盖栋走路的时候也是这动静,但对方的步履比盖栋稳多了。”
李淮山冲我眨了眨眼:“卧槽你成精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没过多久,胡同里就走出了一个身穿冲锋衣的老人,下午的阳光越过残破的墙头,在胡同里形成了一条黑色的斜影,老人就站在光和影交汇的地方,远远地冲我笑。
他的鼻梁上带着一个很大的墨镜,让我无法看清他的眼神,只是他身上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实在怪异,像是冷漠,又像是一种沉淀过的冷静。
直到他将墨镜摘下,我才在他那双被褶皱覆盖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炙灼的热忱。
按照行当里的规矩,见到这样的长辈,是要抱拳行礼的,我当即抱起了拳头,朝老人作了个揖:“是杜前辈吧?”
对方点了点头:“我是杜康。你就是盖栋找来的人吧?叫什么啊?”
感觉对方十分慈蔼,我也就松了口气,应一声:“仉若非。”
杜康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朝我这边倾了倾身子,问了句:“你是仉侗的弟子?”
见我点了点头,杜康不知道为什么竟猛皱了两下眉头,不过看他的表情,好像并不讨厌我。
心眼通练了也有段时间了,我能隐约感觉出来,他之所以表情怪异,大概是因为,二爷和他之间有些不寻常的纠葛。
接下来就是小片刻的冷场,最后还是杜康先开口问我:“仉侗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我有点纳闷:“伤?没听说二爷最近受伤了呀。”
杜康在嘴上抹了一把,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仉侗身子那么好,犯不着我来担心。”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小,几乎难以听清。
不过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担心二爷了,要是我记错的话,仉寅好像说过,几个月前二爷跟着左有道去贵州对付邪神,杜康也随行了。难不成二爷在那时候受了伤,可他那么猛,能受什么伤啊,再说了,二爷从贵州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粮局大院见过二爷呢,人家一点事没有,该猛还是猛。
正琢磨这些事呢,杜康就朝我招了招手:“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找小胡。”
说完他就往巷子里缩,我赶紧追上去问他:“杜前辈,你在贵州那边,熟人多吗?”
杜康点了点头:“啊,也不算特别多,不过贵州的老龙家和我这一脉倒是世代交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我不在家仉如是就不动手么?这又是什么道理,我看不明白。
实用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将我的银行卡拿出来了。
我瞥他一眼,问:“怎么着这是,要把卡还给我啊?”
实用抖了抖手里的银行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出趟远门,身上没钱可不行,现在咱们也不知道盖栋让你去昆明,具体是为了什么事儿,需不需要登山下墓也不好说,该准备的行头,你都尽快准备一下吧。”
我怕他反悔,赶紧将银行卡抢了过来。
当时实用确实犹豫了一下,我把卡放进上衣口袋里的时候,他还眼巴巴地看着,那神情,简直就是望眼欲穿啊。
神经病,卡本来就是我的!
实用有间歇性晕车的毛病,那天我开着车,带着他和李淮山走了很远的路,跑到云门山吃了顿饭,又跋涉很久才回到失去,一路上实用一直不敢关窗户,车里头的小风也忽闪了一路,这家伙本来身子骨就差点,竟然给吹成了高烧,以至于我第二天离开渤海湾的时候,他也没来给我送行。
确切地说,压根就没人来给我送行,这两年我在家里出出进进,时不时就跑到外地办外差,要么就是直接离家一年四处游历,大家也都习惯了。
一年前我离开仉家,就是先去了上海,又取道上海,去了昆明,并在那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次离家,目的地又是同一个地方,回头想想,也不知道是该唏嘘,还是该庆幸。
我打算尽快到昆明,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时间紧急,一路上不敢耽搁,只能和李淮山轮换开车,实在内急了,才在服务器解脱一下。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我和李淮山刚从铜仁服务站出来的时候,实用突然打来了电话。
我一接通手机,对面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那动静光是听着就让人难受,就跟快把肺给喷出来了似的。
过了好半天,实用刚一顺过气来,就急着开口嚷嚷:“麒麟胆,是麒麟胆!”
我说:“什么麒麟胆?昆明那边的事,和麒麟胆有关?”
实用又咳嗽了一阵才回应我:“几率很大!盖栋是不是让你去昆明找一个姓胡的人?”
“是啊,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我有我的渠道,你别问这么多。若非你听好了,胡家老宅里藏着一颗青胎琉璃,我怀疑那东西就是麒麟胆,如果不周山和这件事有关联,他们一定会派门中最顶尖的高手前往贵州。这些人你不一定能对付,所以在进入贵州以后,一定要提前布局,步步为营,你走得太远,我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追问了一句:“杜康的修为怎么样?”
实用短暂地回了两个字:“很高。”,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我在电话这边蹙了蹙眉头:“六姑父,你这肺病,老拖着也不是办法啊,还是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
“我这不是病,”实用尽力稳住气息,一刻不敢耽搁地说着:“杜康在贵州经营了很多年,底蕴相当深厚,你不管布什么样局,没有他帮忙,都是行不通的……”
说着说着,他又咳起来了,我光是听着那动静就替他难受。
又过了很久,实用才稳着气息说:“若非你记住,这世上最好的计谋,就是对方看透看不透,都会中招的计谋,阴阳两谋,阳谋为尊,你要学会逼迫敌人。”
我赶紧接话:“知道知道,这些东西兵书上都有。六姑父你赶紧休息吧,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