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温终于缓过气来,慢慢坐直了身子,青崖子也坐起身来,两个人同时凝练出一口念力,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在我们这个行当里,也将炁海流沙称作“慧眼”,像老温和青崖子这种修为的人,百分之百都是开过慧眼的。只不过他们要想看到炁沙,一来比较消耗念力,二来,要想长期维持这种视野,对体能也是巨大的考验。
“你们听……什么动静?”老温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我立即竖起耳朵,仔细辨认溶洞里的声响,跑了这么远,地河的流水声已经听不见了,石钟乳也全部坠落,除了偶尔还能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周围就只剩下我们三个的喘息声了。
青崖子低声回应老温:“是水滴落地的声音……”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温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示意他打住。
就在老温作出这个动作的同时,我也听到了一阵很轻的“沙沙”声,那阵声音时急时缓,但总的来说非常密集,乍一听就像是电波被扰动时发出的噪音。
噪音只持续了小片刻时间,接着就消失了。
老温凑到我肩膀上低语:“比刚才重了。”
他的意思是应该是这一次的“沙沙”声,比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更清晰了。
没过多久,噪音再次出现,我们三个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喘息声将它给遮盖住。
与上次相比,这次的噪音又强了几分。
与此同时,那些从石壳里钻出来的人,也慢慢迈开脚步,开始移动。
我心叫一声“不好”,立即拧开了步枪保险,青崖子一把抓住我的枪杆,急声道:“别慌!”
“保险都拧开,手雷准备好,以防万一。”我将青崖子的手推开,用极快的语速说道。
实话实话,我可没傻到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动手,青崖子不信任我,主要还是因为我们两个合作太少,没有默契。
老温和青崖子纷纷拧开保险,溶洞里的人群也在慢慢加快移动速度,这一次,远处传来的“沙沙”声不但没有消失,还一直在持续增强。
出乎预料的是,从石壳里钻出来的人并没有围拢过来,他们汇成一股,就如同白鬼游街一样,浩浩荡荡地朝溶洞深处走。
青崖子低声说:“他们朝声源方向去了。”
我快速起身,朝他和老温招招手:“跟上去看看。”
说着我就轻手轻脚下了石丘,青崖子和老温也一前一后跟下来,人群的速度很快,这才多大点功夫,他们就已经走过石丘,和我们拉开了三四米的距离。
日本人耗了整整两年,最后也只能在岩层上打出一个很小的洞口,物资不容易运进来,这一带的工事质量也是差强人意,墙顶上看着也装了不少灯头,可没有一个能发光的。
连着深入一百多米,已经看不到人工建造的东西,周围只剩下坑坑洼洼的石壁和从头顶垂下来的钟乳柱。
那些石钟乳就像犬牙一样层层叠叠地排列着,数量难以估计,溶洞中的空间比人工建造的隧道开阔很多,可那股强烈的腥臭却也变得愈发浓郁。
老温有点受不了了,就在后面嘀咕起来:“早知道带着呼吸设备下来了,就这味儿,没等摸到地底呢,先让它给熏死了。”
我怕他真扛不住,就转过身去说:“我这儿还带着一个压缩瓶,真不行……你先嘬两口缓缓?”
转身的时候,连带着手电也朝向了老温,光束蹭着他的肩膀照过去,正好落在了一根钟乳柱上。
那根石柱特别长,一直垂落到地面,光线上去,就见白涔涔的石面上浮现出了一块很淡的阴影,起初我还没太留神,后来青崖子转身朝老温那边看的时候,也将灯光打在了同一个位置。两道光重合在一起,让钟乳柱的表面亮了很多,我这才看清楚,那团灰暗的阴影,竟勾勒出了一张人脸的形状。
老温跑到我跟前,要拔出压缩瓶上的呼吸管,我摆摆手,示意他先等等,随后就和青崖子一起端着手电朝钟乳柱走了过去。
钟乳柱的外壳有点像琥珀,趋近于半透明,将灯头压在石壳上照,就能明显看出里头裹着一个人影,那人微微弯着腰,整张脸都贴在柱面上,我和青崖子朝他脸上扫光的时候,他的眼睛好像还跟随光线移动的方向动弹了一下。
我和青崖子对视一眼,青崖子的脸上写满了惊诧,我估计自己当时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
随后我们又端起手电,朝着溶洞顶端打光。
到现在我才看清楚,几乎每一颗钟乳柱里都裹着一个人影,其实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也看到钟乳石上浮着大片阴影,当时只以为是石洼形成的阴斑,没有特别去留意。
青崖子皱着眉头说:“来这儿挖地的日本人没有这么多,就算再加上被他们骗来的劳工,也没有这么多!”
大概是因为心境不稳,青崖子说出来的话也失了条理。
我明白他的意思,被困在钟乳柱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
这其中有很多,都是桃源乡的旧民!
心里想着这些,我一时间失了神,光束一直停留在同一个位置,青崖子和老温可能是以为我发现了什么,也将光束打了过去,也就在三道光束交汇的瞬间,被照亮的那颗钟乳柱突然震颤起来。
我们三个都是一愣,接着就把光束挪到了别的地方,可惜已经晚了。剧烈的震颤就像一场瘟疫,瞬间席卷了洞顶,起初只是一根钟乳柱在颤,可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后,所有钟柱全都摇晃起来,密集的嗡鸣声笼罩着整个溶洞。
眼看情况不对劲,我们也不敢继续停留了,赶紧迈开脚,朝着黑暗深处狂奔。
咔——嘣!
我们一路猛跑,身后传来了石壳碎裂和重物落地的声音,青崖子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就大声呼喊:“都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