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就问古婆婆要了三根银针,又找了张桌子,开始摆弄小金子的木坠。
内锚嵌口中一般会设计两到三个“阴阳锚”,就是一种能旋转的锚片,也是嵌口中的锁闩,将锚片正转就是开,反转就是关,锚片一般会做得非常锋利,底部藏有压簧,如果强行破拆嵌口,压簧就会发动,将锋利的锚片弹出去,直接将藏在嵌口内的东西斩断,有些锚片上还带有油石粉,那是一种只要轻轻磨擦就能起火的特殊磷粉,一旦锚片被弹射出去,油石粉和机巧内部的擦火装置发生磨擦,机巧内就会瞬间起火,等你把嵌口打开,里头的东西早就烧成灰了。
我先将银针的针尖轻轻扎入嵌口的缝隙,然后试着挑动针尖,一旦感觉到弹性十足的触感就立即停手,再把第二根银针扎进去。
木坠里只有两块锚片,找到它们以后,我就小心翼翼地压动针尾,一点一点地转动锚片。
两个锚片必须同时转动,单转一个的话,没被转动的锚片还是被发射出去。
当锚片被顺时针转了半圈以后,随着咔哒、咔哒两声轻响,嵌口终于被打开了。
木坠内部有个空腔,里头塞满了膏状的黄色油脂,用来当作压簧压在锚片底部的,是两块只有米粒大小的牛皮筋,这两块皮筋被特殊处理过,弹性和韧性都非常强。在锚片上确实能闻到油石粉的味道。
我凑上鼻子闻了闻,能闻到一股茼蒿混合了火药粉的味道,之后我又用银针挑了挑里面的油脂,因为常年蒸发,这些油脂中已经出现半胶脂壮的颗粒了,但依然非常柔顺,针尖在里面划过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阻力。
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些油脂应该是从赤火龟身上提炼出来的,这种油脂极度易燃,刚才锚片要是被弹射出来,别说木坠里的东西了,就是整个木坠,都会顷刻间被火光笼罩。
赤火龟身上提炼出来的油脂,那可是好东西啊,回头我得找个盒子,把这些油脂都收集起来。
期间针头触到了一个比较硬的东西,我扭了一下针尾,把那东西挑了出来。
那是一块卷起来的犀牛皮,内外都被精心打磨过,只留下了中间最具韧性的薄薄一层,再加上被赤火龟的油脂封存着,就算再过一千年也不会腐烂。
木坠不值钱,可里面的东西,真真是价值连城啊。
白老狗在一旁催促我:“快展开看看!”
我这才收了贪欲,将犀牛皮小心展开,就见里面写着两行小子:“倒转牛口崖,八首镇龙匣。”
十个繁体字,笔迹苍劲有力。
看到这两行字,在场的人都是一脸懵。
什么意思?
我从背包里拿出探照灯,仔细朝皮面上打了打光,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暗字,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样,上面就只有这两行莫名其妙的文字。
这时古婆婆开口道:“听小金子说,这块木坠是何家运离开阳寨前才交给他的。”
一见到古婆婆白老狗就找不着北了,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也顾不上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就急慌慌地下了车,跳下公路就冲着山坡跑。
我先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又将车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正好白老狗车上有个不知道用来干啥的大麻袋,我就将这些东西全都装进麻袋里,扛着麻袋下了公路。
别看白老狗上了年纪,可跑起来一点不慢,我刚走到山脚下,他依旧已经到了山腰,和古婆婆汇合了。
白老狗凑在古婆婆身边,手舞足蹈地说着话,古婆婆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只是远远地冲我笑,冲我招手。
我扛着麻袋来到古婆婆跟前,古婆婆笑呵呵地问我:“找到奇蛊了吗?”
“奇蛊被我踩死了,那种总归是个祸害,不能留,”一边说着,我就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确实没看到其他人,才问古婆婆:“二狗他们呢?”
“在阳寨那边守着呢,后头还有些事儿要处理,他们留在那,配合组织上的工作。”
我点了点头:“也是,地下工事可能塌方了,再加上还有人在那边搞旅游开发,接下来确实有不少事情要办。小金子呢?”
刚才白老狗说金家没有后代的时候,我就一直惦记着小金子的事,如果这孩子不是金家的后代,又会是什么人呢?
“玉忠和这孩子很投缘,有他看着小金子,你就放心吧。”说话间,古婆婆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红棕色的木坠:“这是从小金子身上找到的。”
我接过木坠来看了看,这东西有点年头了,表面的包浆几乎被磨光,木质的纹理都暴露了出来,上面有明代的清香,但其中也参杂着十年前的淡香味。
木坠应该是明朝年间的产物,但在十年前,有人对它进行过改造,在里面加了些东西。
古婆婆说:“你仔细看看坠子的左缘。”
不用古婆婆提醒,我已经看到木坠左侧有一条锯齿形的纹路,那好像是个内锚结构的嵌口,能打开,不过要费点手脚。
“我和淮山曾试着打开它,可试了几次都没成,淮山说你是这方面的行家,让我把这东西拿给你看看。”
我撇了撇嘴:“打开是能打开,不过有点麻烦。眼下最好能有张桌子,我得拿工具摆弄摆弄它。”
古婆婆朝我招了招手:“我在这儿有个老朋友,咱们去他家坐坐吧。”
一听到“老朋友”这三个字,白老狗立即如临大敌:“福巴怎么还没死啊?”
古婆婆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白老狗抿了一下嘴,尴尬地笑了笑。
第一次听白老狗提到“福巴”这个名字的时候,说实话我也没太在意,毕竟我和行当里的老前辈交集不多,尤其是苗疆侗土这一代的前辈,我大多都不认识。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福巴不能算一个人名,而是一种类似于绰号的特殊称谓,这个被白老狗叫做“福巴”的人,是当地的老司,一般人见了他,可是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福巴老司的,也不知道白老狗跟人家有什么过节,非要把老司这两个字省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