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响指,深植罗兰记忆深处的死者们蜂拥而上。
罗兰清楚眼前的人们全都是幻影,他毫不犹豫地举剑迎上。
在精神世界中,幻影也是能确实杀人的。只要超过某种界限,大脑无法判断真实和幻影的区别时,肉体甚至会自行展现出幻影造成的伤害。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被幻影造成致命伤,现实的肉体也会真的停止呼吸和心跳。
只能杀了。
幻影的实力并不强,和原型相比,简直弱的一塌糊涂。
但斩杀幻影时,却从迪兰达尔上传来了真实的手感。
切开肉、斩开骨、撕裂脏器的切实质感,泼洒在脸上的鲜血和肉块的温热,还有一再回荡在耳边的惨叫悲鸣——全都格外真实。
明知道是幻影,明知道这是斯洛斯逼迫自己的手段,少年内心的愤怒和憎恨却在不断积攒,一点点逼近临界点。
——绝不能放过这个邪魔歪道。
这样的呐喊回荡在罗兰的心中。
(你一定恨不得马上宰了我是吧,小少爷。)
观望着祭坛下的厮杀,斯洛斯快活地晃荡着盛放葡萄酒的圣杯。
(‘利用死者’、‘践踏尊严’——这些事情正是你最不能接受的,即便你明知道这是为了把你逼到极限的陷阱,还是会感到愤怒。说到底,人类的感情就是那么不合理又容易利用的东西嘛。)
感情不是讲道理就能轻易改变的东西,就算明知道没有意义,就算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结果。人们还是会对事物和状况产生反应——也就是所谓的感情。
而其中最容易利用,也是最容易失控的,就是激情了。
后悔。
怨恨。
忌讳。
诅咒。
憎恨。
当这些负面激情的激流达到一定程度,再从背后推一把,人就会一口气堕落至万劫不复的地狱。
现在,距离临门一脚还差那么一点。
奋力厮杀的少年透过猩红的酒液呈现出歪斜的姿态,注视着扭曲的景象,斯洛斯满足地点了点头。
世间有所谓的“邪魔歪道”存在。
之所以称之为邪魔歪道,其行为自然有悖常理,和大众所认知的伦理观、价值观格格不入,而且还多涉及暴力犯罪。
但以上的认知其实只能说是一般安分守己的良民百姓对黑社会、犯罪团伙的印象,就算是地下世界也有他们的规则和法律,也即是所谓的“黑暗的正义”。连这些都能无视,肆意玩弄生命,践踏人心的存在,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
像是有变装癖,专杀少女,剥皮后制成衣服的枪手;
像是召集信徒集体自杀,对无辜人群发动毒气攻击的邪教教祖;
像是有着超常嗅觉,集毕生之精力杀死一群少女,只为萃取一瓶少女体香的香水制造师;
像是有着超高智商,顶着教授头衔,如同美食家品味羔羊肉一样,细细咀嚼人肉的食人恶魔;
他们毫无疑问是十恶不赦之徒,是百死莫赎的人形恶魔。
但和斯洛斯比,以上变态、狂人、虐待狂、杀手都没有资格被称为“邪魔歪道”。
“我们在天上的神,愿人人都遵神之名为圣,愿神之国降临。”
温和、虔诚的祷告,极度纯粹,没有一丝阴霾。
就像从窗外撒入的阳光,明亮且通透。
黑发的神父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继续用天使一般的声音低诉:
“愿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予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若有若无的管风琴声和孩童们无垢的歌声编织出《垂怜曲》神圣慈爱的旋律,神父沐浴在阳光下,金色的光芒、雪白的桌布,配上堂堂仪表,俨然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圣体圣事(弥撒)。
只是——
“救我们脱离凶恶。”
诵完主祷词的同时,手指快速划出一道十字,一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仿佛要烧起来一样的红色眼眸映出雪白的桌布,还有用于摆放圣体和圣血的器皿。
“以神,及子,及圣灵之名。这杯是用我血所立的新约。”
圣体拜领的典文(kanon)。
将圣体和圣血化为面包和葡萄酒的仪式。
最挑剔的祭司和红衣主教也从中挑不出一丝错处,会发自心底的献上祝福和称赞吧。
可是。
器皿里盛放的不是面包和葡萄酒。
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