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当中的那么多人,其实,都是凶手,或者同谋。
我犯下的杀业,何止只有那个胎儿和闻高?我突然意识到,那是无量无边的。从出生到现在,我参与害过的性命,已经无量无边了吧。
一只被斩断的青蛙腿在盆里抽搐着。突然,它弹跳起来,落在我的脚面上。
我惊叫一声,后退了一步,把它甩落在地上。
高雄弯腰把它捡了起来。他把这根弹跳的肌肉放回盆里。
身后传来一阵闷响。我回头看到一只鳝鱼被人抓住尾巴,它的头部被重重地摔在一条长方形的木板上。当它停止扭动之后,它就被人按在那木板上。一根长钉穿过它的头部,然后它被从头到尾一刀剖开。殷红的血立刻流出来,渗透了木板的纹路。
我觉得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我对高雄说:“你要买什么就赶快买了离开吧。我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高雄说:“我不要买菜。我特地带你来的。”
我说:“干嘛带我来这样的地方?”
高雄说:”让你看看生命的痛苦有多么广大,也让你看看自己的力量可以做些什么。“
高雄说:”此时此刻,我们不能解救医院里正在发生的那个痛苦,但我们完全能解救这里的。”
他说:“心心,你有强大的力量,能够改变这里很多生灵的命运,能够把它们解救出这样的恐怖和痛苦。”
他说:“去做你能做的,就能改变你不能改变的。”
我想起你在病房里浇灌盆栽时对我说的话。
对于发生在你身上的痛苦,我是那样感同身受,锥心刺痛。
我应该对发生在这里的,同样的痛苦,无动于衷,认为理所当然吗?
我们可以对待自己和别的生命持有双重标准,但是,大自然,应该始终就是同一标准吧。
如果我认为这里发生的痛苦是理所当然的,我也就一定要接受发生在医院里的那一个。
因为,它们是同样的。
(三)
接下来的一小时。我们在市场里买了四个大木桶。
我们买下了很多的乌龟、青蛙、泥鳅和鱼,分类放在木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