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派人来请她出门的人,大约真的另有其人。
太微道:“你同他说话了?”
小七又摇了摇头。
头顶上两个圆啾啾像是冬日里吃肥了的鸟雀。
扑棱两下,又一屁股坐回去。
“我……我躲起来了。”
明明在自己家中,她为什么要躲起来?
小七回想一下都觉得惭愧。
“他应当没有看见我……”
小七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蚊蝇一般的嗡嗡嗡。
若不是太微耳力好,恐怕要听不清。
她笑着安抚道:“是啦,他一定没有看见你。”
小七松口气:“是啊是啊,他怎么会看见我呢,我躲得可快可好了!”言罢,她好奇地问道,“五姐,你说他来做什么?”
小七没有同人说上话,又不见什么送来的花,便猜不透无邪为什么出现在府里。
太微顺着无邪带来的谎话道:“他就是帝姬派来的人。”
小七很惊讶,瞪大了圆眼睛:“帝姬派来的人?可他不是……不是送花的人吗?”
她虽然说不清无邪到底是替谁办事的,但他往前送来的那些花同帝姬好像并没有什么干系。
小七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多了两分困惑。
以她的年纪,还想不到太深。
太微便让她转过身去,从水里起来披了一件衣裳,口气平静地问道:“这天下是谁的?”
小七背对着她,两只手揉搓着袖子:“是圣上的。”
太微挽起头发,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转回来:“那帝姬是谁?”
小七没有犹豫:“是圣上的女儿。”
“所以这天下,同帝姬是什么关系?”
“天、天下也是帝姬的?”小七有些没底气。
太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但只要她一日还是帝姬,就一日没有她不能差使的人。”
小七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像一头走失的小鹿。
太微大笑起来:“等你再长大些,就不必我解释也能明白了。”
太微闻言有些莫名其妙,一面更衣,一面蹙起眉头:“寿春帝姬?”
长喜上前来接换下的衣裳,点点头道:“您不在府里,还是夫人亲自去回的话。”
寿春帝姬是六皇子杨珏的亲妹妹,是大昭最受宠爱的女儿。
她要见人,谁敢不让?
长喜心有余悸:“也不知殿下是否会因此而动怒……”
这大昭天下,掌权者,无一善辈。
寿春帝姬的父兄是何模样,人人都知道,她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长喜忧心忡忡地唤人进来备热水。
太微去了一趟酒楼,浑身都是菜味。
她把自己泡进水里,仰着脸长舒了一口气:“我同帝姬拢共没有见过两回,实在谈不上熟悉。她派人来寻我,恐怕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可话说完,她忽然想起来——薛怀刃那回想见她,借的就是帝姬的名头。
这一次,派人来邀她出门的人,真的是寿春帝姬吗?
太微周身毛孔因为温暖而舒展开来。
她满足地叹息道:“帝姬派来的人,可说了帝姬请我去哪里见面?”
长喜坐在一旁小杌子上,闻言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想来是没有说。”
太微拍了拍水面,拍得水花四溅。
像无所事事,只能玩水解闷。
长喜给她递了块帕子。
“府里今日还来了别的客人。”
太微刚要闭上的眼睛又有了别样神采:“哦?什么样的客人?”
长喜轻声道:“奴婢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听底下的人说的,说是慕容家的人。”
“是他们呀……”
太微眼里的光意兴阑珊,黯淡下去,很快便消失无踪。
她同慕容舒的婚事,退定了。
不管她爹说的那些继承家业的鬼话是不是真的,都不会改变他同样想要退亲的打算。
所以慕容家的人来做什么,想要什么,她都半点不关心。
她把半张脸埋进了水里,只留鼻孔出气。
长喜生怕她呛水,看得不敢眨眼,嘴里的声音依然很轻:“老夫人亲自去见的人。”
“她就是天天好吃好喝好穿的,以为折腾孙女们的亲事便是最要紧的了。”太微从水里抬起脸来,伸手一把抹去上头的水珠,“母亲说要退亲,父亲也说要退,谁也不听她的,她可不是憋得慌嘛。”
如今父亲还只是告诉她说,要留人招赘,若是叫她知道,他是打算留人继承家业,不得气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