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
太轻了。
这簪子是空心的。
靖宁伯府的姑娘,怎么会用空心的簪子。
何况这簪子还不是金的。
太微眼看藏不住,索性自己先说了:“特制的簪子,是空心的。”
她伸手挽起头发,朝他道:“不是用来杀人的。”
薛怀刃的目光落在了那颗小小的玉石上。
玉也不是好玉,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会用的玉。自然,碎玉也是玉,穷人家的姑娘仍用不起。这簪子不是外头能买到的。
她说是特制的簪子,不是谎话。
薛怀刃用力按住了玉石。
“咔哒”一声,莲花盛开。
他看见了花蕊。
是没见过的古怪东西。
他将簪子递给了太微:“你果然浑身都是秘密。”
太微将东西归位,插到发间,脸色恢复如常:“谁人没有秘密,你难道便没有?”
他当然有。
有些秘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薛怀刃起身下床,背对着她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太微盘腿坐在床上,从帐子里探出半张脸看他:“你身上的伤,不管你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总归是在你失去记忆之前发生的事,就算不是当时发生的,也是过去发生的。既然发生过,那就一定存在。”
“这样的伤,可一点不常见。”
“若是仔细找一找,兴许能找到点蛛丝马迹也说不定。”太微思忖着,慢慢剖析道,“虽说天大地大,又间隔太久,但总是条路子。”
她撩开帐子,也下了床,赤脚站在地上:“仙人也好,天人也罢,谁也不曾见过。不知真假的东西,总不如看得见的。”
回忆过去,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他后来是记起来了。
但他没有告诉她。
想必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至于国师的宝塔,从未建成。仙人?依然无人见过。他找回来的记忆,和所谓的仙人必定无关。
太微弯腰去穿鞋。
薛怀刃转过身来,面上看不出喜怒:“我送你回去。”
他说这道疤,是他前两年意外受伤留下的。可那个时候说的“前两年”,放在现如今看,便成了几年之后。
时间不同,语境不对,假象破灭,一切都再遮掩不住。
太微的手指轻轻落在了他胸前。
她不精歧黄之术,却也看得出,这处伤很凶险。
一个不慎,再偏分毫,怕是就没有现在的他了。
欲念褪去,指尖微凉。
太微慢慢抚过这道疤,轻声问道:“这伤,是不是同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有关系?”
她当年不知道他失去了幼时记忆,他如何说,她便如何听,直到现在再想起来,才觉出异样。习武之人,身上鲜有不留疤的。
就是她,细细小小的伤口,也见多了。
可这般凌厉凶险的伤,她从未碰上过。
大多数人,也一辈子不会遇见。
他身上,却留下了两道。
心和脑。
一个人身上最重要,最靠近灵魂的地方。
他能活下来,简直像是阎王不肯收他。
太微坐起身来,仔细看他的神色。
薛怀刃却闭上了眼睛:“不记得了,大约是吧。”
口气淡然,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点也听不出真假。太微眯了眯眼睛,随即身子一动,靠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人的脑袋,跟狗的尾巴、老虎的屁股一样,轻易摸不得。
果然一碰便毛。
他立刻睁开眼睛抓住了她的手腕:“做什么?”
太微被抓住了一只手,还有一只,面不改色,依旧不慌不忙地找起他头上的疤。
“看你的样子,不疯不傻,头上的伤应当早就已经好全了,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兴许是因为心病?”
人的记忆,是很微妙的东西。
有些时候,你想起来的不一定是真的,你以为忘记了的,依然还藏在你的脑子里。
想不起来,绝非只有受伤一种可能。
太微看着他,手指在他发间游走,低低道:“国师大人的本事,你知道的比我清楚,你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没能想起来,真的是因为不记得了吗?”
薛怀刃眉目一凛。
他的伤,的确早就已经好透了。
甚至半点不损他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