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是我呀,曾老师,您不认识我了吗?”惠姐上前搀住老头的胳膊,同时把头上的花头巾摘下来,甩了甩头发,满腔兴奋的神情,笑着叫着,“曾老师,果然是您,真是太好了……师母,咱们进屋去说话,好吗?”
“小惠,你真是小惠……”曾老师也激动起来,抓住惠姐的手,“你……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故人,太好了,太好了……”
“小惠,快屋里坐。”老太太和惠姐一左一右,搀着曾老师,走进院子。小院连院墙也没有,只用秫秸绑扎围起一个小圈,但院里收拾得颇为洁净,门前墙角,还栽了些月季芍药,窗前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架子。
阿混跟在后面,走进院来,围着那个斜斜的木架转了半圈,不知何物。惠姐对他说:“那是画架。”
“哦。”
几个人走进屋内,老头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颤抖着花白胡子上下打量惠姐,“好,好,没想到,一别数年,小惠,我真高兴,没想到咱们在如此离乱之秋,还能见面,当年你们那班学生,可不知道大家境况如何,唉,真是世道沧桑啊……”
“曾老师,您可老多了。”
“可不是嘛,”老太太给惠姐和阿混让座,“他整天唉声叹气,还能不老?现在眼也花了,背也驼了,画也画不好了。”
曾老师又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国家蒙尘,黎民多难,上海沦陷,杭州沦陷,南京沦陷,我们两个老朽,象丧家之犬一样,一路奔波流浪,到这里投靠亲友……唉,你还怪我叹气,不提这些了,小惠,你近些年怎么样?成家了吗?”
“成家了,孩子和先生,都在重庆。”
“那就好,那就好。”
惠姐打量着这间狭小的住室,屋里摆放着农家常用的黑色板柜、竹椅,收拾得很整洁,木柜上放着几包绘画颜料和几张宣纸。她问:“曾老师,师母,你们避居到此,靠什么为生呢?”
“村里有我一个亲戚,经营着菜园,”曾老师摘下眼镜,“我平常去他的菜园里帮忙,逢集市的时候,我和你师母,就去卖些蔬菜……”他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