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脸色透着憔悴:“我这边还没弄完,你们先去吧。”
“咦?这不是去年的项目文件吗?怎么在这儿?”
白羽笑容变得勉强,轻声应了句:“嗯,去年的。”
“现在拿出来做什么?”
“沈经理要看,让我先整理归类。”
“天呐……这里少说也有几百份,你要弄到什么时候?那谁也太会找事儿了,还真当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清闲,想换家具就换家具,想早退就直接开溜啊?”
“嘘!少说两句,人还在办公室呢!”
“在就在,我就说了,她能拿我怎么样?”
“没错,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一道沁凉的嗓音自几人身后传来。
“沈、沈经理?!”
沈婠见众人如临大敌,心中顿时满意了几分。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始终都奉行一点驭下原则:领者,无威而不立。
意思是,作为领头羊,也就是上级,没有威信就无法立足。
员工看到她越害怕、越敬畏,沈婠就越高兴。
她享受并且热爱这种绝对尊崇的地位。
就像权捍霆,一个眼神扫过去,就足以令底下那些兄弟瑟瑟发颤。
绝对的权威才能造就绝对的服从。
这点,沈婠从来深信不疑。
当然也没必要永远板着脸、一副难以接近的冰冷模样,她可以偶尔和善,前后有了对比,才会让她的“平易近人”更有价值。
管物,只需进进出出。
管人,却得一张一弛。
沈婠的突然出现,让那个说她坏话的员工小脸一白,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达《员工守则》里没有明文规定下属不能说上司的坏话,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开除你……”
开除你……
你……
此话一出,那名员工脸上最后一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几次嗫嚅着唇瓣想要解释什么,却都因为理亏和心虚,没能发出声音。
沈婠似笑非笑地扫了白羽一眼,视线落在她桌面铺排摊开的文件之上:“既然你这么关心白经理,那就帮她一起整理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白羽连连推辞,在沈婠看不见的角度朝那名快要哭出来的员工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收买人心?
呵,真是个人才。
沈婠冷笑,唇畔浮现一抹讥诮。
白羽急切地想要帮对方找借口,心念一动:“小关她手上还有个项目没做完,正进入关键时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怕是没空帮忙。”
“哦?是这样吗?”沈婠挑眉,问当事人小关。
女人抬头,眼中一片茫然,对上白羽鼓励的的目光,她浑浑噩噩地点头:“是……”
“那好办,你手上的项目交给其他人跟,你也好安安心心来帮白经理做事。交给谁比较好呢?”沈婠随手一指,“就你吧。”
白羽眼皮猛跳。
小关始料未及。
而那个被沈婠钦点的中年女人则难以置信,但很快反应过来,笑呵呵选择接受:“谢谢经理的信任,我一定会认真工作!”
“很好。”
沈婠搅浑一池清水后,心情不错地离开。
她现在是项目部的头儿,自然有权利进行内部调动。
不服吗?
自己作出来的,怪谁?
憋着!
而她随手一指的中年女人,也不是真的随便乱指。
她在几个人中,站位离白羽最远,也是从一开始到沈婠出现这个期间唯一保持沉默的人——不去安慰白羽,也不吐槽沈婠。
而小关看似无辜,实则最惨。
她手上那个项目已经到了收尾期,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能拿到五位数的提成。
如今,被沈婠横插一脚,尽数泡汤。
这一手,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那可是红彤彤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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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几个小渣渣还不够我婠塞牙缝……等着吧,鱼要酝酿一个大渣渣出来!
蒋硕凯的能力,有目共睹。
就连对他带有一定偏见的古清也必须承认这点。
沈婠一双火眼金睛,同样看得清楚。
“惜才?”他轻声一嗤,“你看我这样,像个‘才’吗?”
“怎么不像?”
蒋硕凯竟有片刻哑然。
表情扭曲一瞬,某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注入胸膛,这还是第一次……
他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亲人没给过的重视,朋友没给过的承认,如今却从一个相识不满半年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真真切切,诚意满满。
蒋硕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沈婠一直盯着前方,并未注意到男人表情的变化。
直到车停在医院门口,两人都没再交谈。
沈婠觉得,话不在多,意思表达清楚就好,而对方又是个聪明人,她无须多做解释。
而蒋硕凯则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开口之后又该说些什么,还不如保持沉默。
“到了。”
他推门下车。
沈婠侧头,自半降的车窗对上男人沉沉幽邃的目光:“你好好考虑,最迟三月份的毕业典礼给我一个答复。”
三月……
毕业典礼……
某一刻,沈婠好像从他眼里看到了不舍与留恋,好像过了今天,他们就不会再见。
待她想要细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仿佛之前那些都只是她的错觉和臆想。
谜一样的少年……
沈婠忽然想起苗苗私底下对蒋硕凯的评价。
从他出现在起航的第一天,之后连连迟到,又多次在校园里被不明分子围殴,乃至他生病住院的母亲……
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暗纱,看不见全貌,窥不得真容。
“好。”最终,蒋硕凯点头,答应了。
沈婠放下心头的狐疑,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她想,还有时间,蒋硕凯怎么也逃不掉!
但就在不远的将来,她会被自己这种天真、隐约带点傲慢的想法狠狠打脸……
“那我先进去了。”蒋硕凯指了指身后的住院部。
沈婠点头:“再见。”
他却说:“新年快乐。”
“不是还有一个星期?”
蒋硕凯扯出一抹笑,笑意入眼:“提前说也一样。”
沈婠没有多想,回了句:“新年快乐。”
他却很郑重地向她道了谢:“……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祝福。”也是为数不多的一份。
蒋硕凯转身往医院走,沈婠则驱车驶离。
一人一车,渐行渐远,就像命运的轨迹,相交之后大多注定分离。
或许下次可期,又或者再无交集。
……
接下来一个星期,别的小组陆陆续续也完成了项目。
不过,这些都跟沈婠没有关系了。
她现在正在进行上岗前最后的交接。
“……沈如经理离开这三个月,项目部谈妥、以及未来有希望拿下的case都在这里。”白羽今天穿了一套浅米色西装,很衬她白皙的皮肤,一眼望去,光彩照人。
但前提是,不跟沈婠站在一起。
她虽白,却白不过沈婠,浅米色衬她的皮肤,也仅仅只是“衬”而已,比起沈婠大胆的墨绿色西装马甲搭配修身长裤,粉白与墨绿的强烈对比,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相较而言,白羽就只能算中规中矩了。
尤其两人站在一块儿,对比不要太明显。
白羽个子不高,但腰细腿长,就是俗话说的“比例好”,在视觉上给人一种错觉。
而沈婠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错觉”,因为她本来就高,而且还瘦,经过大半年的精心调养和自己有意识地增重、锻炼,早就摆脱了营养不良的外貌水平,朝着健康瘦美人的方向发展。
加之在权捍霆的督促下经常训练体能和身手,所以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生机和力量美,让她一举一动、一行一步都格外优雅。
即,传说中玄之又玄的“气质”,似乎在她身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白羽垂眸瞬间,也收敛了其中翻涌的妒意。
沈婠尽收眼底,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却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