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潇声音沙哑,盯住眼前弃枪拔剑的白袍黑甲男人。
沐凤白声音漠然说道:“齐梁的小殿下居然还记得我,真是受宠若惊。”
易潇握紧抵入胸口的枪尖,微微拔出,带出一蓬鲜血。
他木然向身边看去,铁骑茫茫,早已经看不清萧布衣的身影。
萧布衣没有金刚体魄。
他也没有以一杀多的手段。
以他修为,若是有刀在手,儒术加身,一气六百甲,之后油尽灯枯。
刀断,就是人亡。
人亡,就是再也无法复生。
无法复生
易潇深吸一口气。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来得出其不意,最终结局断人心肺。
无论最后如何的苍白,你只能接受。
被龙王一口吞了的老缪。
死在风庭城外的老段。
太多了。
见多了,就麻木了。
易潇早就麻木了。
他笑了笑,做了一个决定。
于是头顶十几团域意开始交融。
变得不分彼此。
沐凤白面无表情望着与自己距离三尺多一些的黑袍男人,四下铁骑全部向着那个布衣男人涌去,给自己和他空出了一块场地。
他知道这个男人至今未入九品,一直存了大圆满的念头,这些域意参差不齐,能有一团媲美至强级的域意晋入大成,他便可呼吸间顿入九品。
沐凤白身边还有一铁骑缓缓来至。
曾经在风庭城露过一面的魔流剑尊同样身覆黑甲,身躯魁梧,背负重剑,双眸之中如燃星火,盯住那个拔出胸口长枪枪尖的黑袍男人。
“他放弃了九品前域意大圆满的念头。”
魔流剑尊面无表情说道:“这些域意被他揉碎了来篆养自身,想入九品,这样一来,此后便再没有大圆满的可能。”
沐凤白阴柔笑了笑,平静说道:“他是要牺牲这些域意雏胚,直接晋入九品巅峰?”
“无所谓了。”魔流剑尊摇了摇头:“他放弃了大圆满,就已经不可能成为青石那样的妖孽了,就算今天能逃出大稷山脉,以后也是个废人。”
沐凤白突然眯起眼。
那个黑袍男人头顶的域意之中,有一团开始无限扩大。
这些域意不是被揉碎了化为元力。
而是被一团漆黑域意吞噬。
那团漆黑域意吞完了其他域意,被易潇一手摘下,面色木然塞入唇里,接着缓缓吞入腹中。
小殿下缓缓抬起头,眉心之处开始有元力汹涌而出。
披着黑甲的两个九品高手却突然同时悚然。
那个黑袍男人眉心的黑色元力如水银泻地。
九天之云下垂,随大雨一同倾盆。
浩瀚如同大江大海。
株莲池里的元力被易潇牵扯而出。
铺满了十丈。
铺满了百丈。
铺满了小半座大稷山脉。
何等的波澜壮阔?
{}无弹窗两人撞入两千黑甲之中。
一骑当先的黑袍小殿下双眸漠然无情,双手挡在面前,砸入黑甲潮水之中猛然拍开双臂。
小金刚无垢。
舒展双臂的动作无比霸道,直接拍烂两颗头颅,接下来展开的指掌却极为轻柔,十指处有黑色发丝缠绕,倏忽以黑色元力射出,钉穿十具黑色甲鳞,那十具尸体的胸膛之中俱是如被细蛇穿心而过,易潇重新将十指收缩回面颊之前,刹那带出猩红十条血线。
若论世间谁的杀伐之术最强。
以那位阎王毫无争议的冠绝世间。
操线控弦杀人的手段最适杀戮,再加上大金刚体魄,若是今日这两千黑甲围住的是女阎王,那么结局毫无疑问是那位森罗道大殿下沐浴鲜血杀光大稷山脉的这两千铁骑。
易潇以株莲相偷学了阎小七的摘发杀人,只需要稍许元力,震颤发丝,两端发力,自己与对面一同承受颤心之苦,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魔道杀功,也是真正强绝的邪门手段。
杀敌极快,对自己的损伤也极大。
那位女阎王有世间独步天下的大金刚体魄,自然可以傲视群雄。
如今易潇龙蛇加身,媲美小金刚体魄,在群攻之中使出这般法门,才知道自损程度令人惊悚。
以一杀十,心肝脾肺震颤十次,肺腑有杀气入侵。
何况以一杀百,以一杀千?
这是以命换命的魔门杀法,手上沾染的便不止是他人性命,每杀一人,等于杀一次自己,积累下来总归有一天死在自己手上。
小殿下深吸一口气,双手十指缠丝引线,身前是潮水一般看不清数不尽的黑甲潮水涌来,投掷的长枪破空声音在耳边呼啸。
易潇开始后掠。
身后的黑甲尚不算多,萧布衣一人一刀扫出,用力极深极沉,甲胄拍碎,身躯横飞,头颅崩开,刹那拍开一团血雾,扫出极小的一片范围。
仅仅只够落脚。
易潇面无表情再退。
萧布衣再出刀。
连退数十步。
之前那十具被发丝捅穿心肺的黑甲已经被无穷无尽的铁骑踩踏淹没。
提前预判射出的长枪密密麻麻落下,在易潇身后如雨般钉在大地,立成极长的一排,将后路锁死。
小殿下低垂眉眼站定,头颅七窍顶端十几团域意雏形漂浮,面前是黑压压的铁骑潮水。
小殿下缓缓闭合双眼,耳边是铁蹄踏地的声音。
轰隆隆如雷般涌来。
面前是一匹高高抬起马蹄的壮硕黑马,前面双足踩踏而下。
小殿下轻声笑了笑。
双手十指猛然上抬。
十条血线自地面被拉扯而起,所过之处血光闪过,极为锋锐地切割空气,切割马匹,切割人肉。
大稷山脉有雷光闪过。
映照出黑袍里那张笑里透着邪气的面容。
黑袍小殿下面前的那匹壮硕马匹刹那四分五裂,撞在易潇身上,连人带马碎成了自上而下被切开的两大块碎肉。
山脉的雪迹化开得差不多了。
被大寒天气冻得发硬发僵的泥土稍微有一些松软。
一滴细长如针的雨滴落在地上。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千滴万滴。
大雨倾盆而下。
将易潇萧布衣堵住的黑骑默然不语。
黑甲最后方的江轻衣面色混杂雨水,布阵列甲,将十六字营部署完,望不清最前方究竟是什么状况。
他轻声说道:“杀。”
凉甲城有鼓声响起,那本是壮怀激烈的鼓声,却马蹄声音砸碎在铺天盖地的大雨里。
冲阵。
小殿下面前的黑甲仅仅是肃穆了一秒。
江轻衣的杀字在大雨声音之中显得极为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