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们身上还穿着甲衣?”夏云初看着走动的兵士,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
李顺一愣。
他方才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外边去,根本没想到夏云初会跟他讲话的。这时候听了夏云初的话,小心地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夏云初是在说什么,便摇摇头,压低声音讲,“没有甲衣。他们身上有挂扣罢了。”
夏云初不知道挂扣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听这名字,倒像是纽扣或是拉链一类的东西。她生怕显出自己的格格不入来,因而根本就不敢再细问。
她刚开始还担心在这人群当中讲话,会被巡逻的兵士拎出去。可她很快就发现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因为在人群当中,并不仅仅只有他们在窃窃私语。四周虽然大致安静了下来,可只要仔细去听,就能发现人群当总还是藏着不少细细碎碎的讲话声,如同是夏夜的蚊虫声音一样,听着倒也说不上有多叫人厌烦。
那些巡逻的兵士虽然将人都控制在了原处,却并没有限制大家伙儿讲话。于是所有人都在细声地讨论着。这么一比较,李顺那可以压低的声音反倒没显出什么特别来。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夏云初听着李顺在耳边同她慢慢讲起情况,这才终于知道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李顺的叙述当中,夏云初的脑子里边才渐渐对那监军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他们如今领军的那位宋姓将军,是先前突然被安排到这军阵里边来的。而在那以前,据说那位将军还从来不曾领兵打仗,是个在王都里边做御前侍卫的小将。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领了王命,从王都直接就到了这儿来领军。
寻常被下降到这种战场里边来的将军,应当都是犯了什么大错,这才被迫到这战场上边来送死的。
可这次的宋将军却似乎并不是这样的情况。
他还想着要活着回王都去。
“将军说,若是能打赢这一场,所有人都能家去。”李顺压低着嗓音轻声讲。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夏云初再怎么努力抬头,都没办法看见他的表情。只能够见到他下巴上青色的胡渣皮子,微微动了动。连着他的喉结,也跟着颤抖。
夏云初虽然一直梦想着能够安然从这战场上抽身退开,在这个战乱的年代里边也能寻到一方属于自己的田地安稳过日子,这年头却一直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想象罢了,从来没有展现过任何真实的图像来。
可这时候,就在这个微凉的夜晚当中,一边感受着耳边将士巡营的声音,一边听着李顺低声讲着这句话,她突然变觉得自己一直所梦想着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如同一幅展开的画卷一样,突然就在面前铺陈出来。
“嗯,所有人都能家去。”夏云初不由自主地跟着李顺的话接了一句。
她突然觉得自己更够感受到这些将士们对胜利的热切的期望。
这不仅仅只是为了要赢得这一场战事,更是为了能够卸甲归田,安稳过日子。
李顺小声地笑了笑,笑声从胸膛当中传出来,微微震动了空气,又传到夏云初身上。也不知道是震动了她的鼓膜,还是直接从身上就将声音传递了过来,听着十分真切。
他又开始说起最近的战事。
以前,李顺从来不同夏云初讲这些。
今日也不知道是环境使然,还是话赶话地说到了这份上,他都开始同夏云初说起这些事情来。
许是因为将军的承诺激发了一众将士已成了灰烬的心,他们最近在战场上的时候,格外的拼命,于是将原先有些胶着的战事突然就往前推了推。
却正是因为这一推,就让那个原先无所事事的督军突然生出了抢功劳的心思来。
“他想要架空将军。”李顺又笑了。只不过,这次却是冷笑,“他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