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纪琳琅想到那时映入眼帘的场景,兀自觉得可怖。
她斟酌着言语。不想吓到聂华妤,却要强调这一幕的血腥与荒谬。两个身高体壮、平日看上去正正经经的朝廷要员,到了夜间,居然做着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她面前,聂华妤紧紧绞着眉,问:“你说其中一人是张浩昌,那另一人是?”
纪琳琅道:“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看上去养尊处优的男子,但我不曾见过他。”
聂华妤仍然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纪琳琅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人。
她问:“那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肤白还是肤黑?”
纪琳琅一一答了:“略胖,大概是两个齐禄那么宽,但比齐禄矮一些,肤白。”有个参照,描述起来似乎容易很多。
聂华妤仍然在沉思。她想着纪琳琅口中人的模样,问:“琳琅,你觉不觉得他长得像顾显荣?”
纪琳琅一怔。
她想到聂华妤曾经给她讲述过的,关于六部尚书的那些事。
提到刑部尚书张浩昌时,聂华妤特地提了句,说张浩昌与顾丞相的侄子顾乐康交好。
顾乐康作为顾丞相身边第一人,这几天都告了假,没来上朝,原因是要侍奉家中病重长辈,倒是比顾丞相的亲儿子上心很多。
纪琳琅努力回忆了下顾显荣的模样,很不确定:“我说不上来,”她的语气里有点迷茫,“我不太记得人脸的。”
聂华妤叹口气:“然后呢?你看到他们和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姑娘,你做了什么?”
纪琳琅咬着下唇,犹犹豫豫地答:“我放了把火——小鱼,你没生气吧?”
聂华妤淡淡道:“只是放火?真不像你啊。”
她话里没什么情绪,纪琳琅听在耳中,却笑了下:“怎么这么说嘛,我也懂得轻重缓急呀。”
聂华妤不置可否,纪琳琅继续道:“火势不大,不会牵连周围别家教坊。有人上来叫那两人离开,我去屋中看那小姑娘,她真的伤的很重,可是还有一口气在。我当时真是,”她深呼吸了下,按下心中暴涨的怒意,轻飘飘道,“特别后悔,为什么还要放火引他们离开——我应该直接杀了他们。”她到底抑制不住,说出最后一句话。但话音出口后,就变得忐忑起来,踌躇地看先眼前天子,担心起许多有的没的。小鱼看她性子这样暴虐,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防备她?会不会觉得失望?
可聂华妤抬眼看过来,眼神平静,其中仍然映着满天繁星。
她轻轻说:“对啊,琳琅,你可以直接杀了他们的。如果那人真的是顾乐康,他一死,顾相一派定然大乱。现在其实已经很乱了,但总有人压在上面,很多人还得维持表面和谐。”说着说着,聂华妤的手指捏着自己的袖子,将袖口揉的皱皱巴巴。她像是很后悔,眉眼间都透出懊恼,“我怎么被圈死了呢?之前三年,我周围没有能用的人。宫中侍卫都是外面各家送来涨资历的,真遇到事儿了没准能把我推到最前面。可现在,琳琅,你手边那些人——对,过些日子,我就会找借口,让他们入宫执勤,总归闲着也是闲着。有他们在,我大约终于能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