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指了指面前的空碗。
那人近前坐定,一袭黑衣,并未下雨头上却戴着斗笠,压得很低,加之此处本就是个角落,教人难以看清其容貌。
那人看了看案上放着的一大坛醪糟,摇了摇头道:“喝这么多酒,小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老者没有抬头,笑了笑,道:“这世上有很多人希望我死,可到头来还不是我活得好好的,他们却都死了!”
那人闻言后点了点头,道:“这话倒也不错,这些年来你害死了不少人!”
“可你不是还活着?”老者终于缓缓抬起头。
赫然便是仇士良。
黑衣人却是不禁笑道:“你还没死,我又怎敢先死?”
仇士良闻言竟也不怒反笑,道:“有人想要我死,所以我也不敢先死,否则便真的遂了他们的愿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有话直说吧,我的时间不多!”
仇士良指了指黑衣人面前的那碗酒,道:“喝了它!”
“我不喝酒!”黑衣人道。
闻言后,仇士良并未强求,而是放下手中的竹箸,说道:“想要我死的人,也想要你死,所以我们现在是一路人!”
“哦?何以见得?我倒是觉得他只想要你死!”黑衣人依旧冷笑。
“当初我们都犯了个错误,看错了一个人,或者说我们都被他骗了!”仇士良缓缓说道。
“那又如何?”黑衣人反问。
“鸟尽弓藏、兔死犬烹这种事并不少见,不是么?更何况他本就非是池中之物!迟早要走那一步棋的!”仇士良看了黑衣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根本与自己无关。
黑衣人闻言后陷入沉默,他知道仇士良说得没错,但自己却依旧无法相信他。
“怀疑是对的,你也有一些时间去想,不过我还是希望不会太久,因为”
“因为什么?”黑衣人问。
“因为那一步棋很快就会落子了!”仇士良说着,缓缓起身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膝。
黑衣人抬头望着仇士良,双眸中似有杀意隐现。
“真的是那位?”刘瑑顿时有些语无伦次。
郑从谠与郑颢二人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李浈,尽管此时李浈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但二人却始终无法相信。
早在十年前便享誉长安城的头牌都知,将无数京城权贵乃至亲王都拒之门外的程伶儿,今日竟亲自踏进了李浈的门槛。
然而更令三人难以置信的是,似乎程伶儿与李浈的关系都不那么寻常。
“请你都不来,我只好亲自来看看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随即只见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正是程伶儿。
还是那袭素装,还是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庞,也还是那一抹淡淡的兰花香气。
一切依然是那么熟悉。
“阿姊”李浈赶忙起身,笑着迎上前去。
善和坊,不良门。
伤势已近痊愈,但心头的那道伤痕却依旧那么铭心刻骨。
接连几日,严恒一直在等,等着那道早该下来的敕命,严恒也早已做好了卸任的准备。
越等,心也就越发不安,因为严恒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何处,又有何处可去。
但那道本该到来的敕命却始终没有出现,这让严恒的心下稍安,但即便如此,也依旧让严恒无法再回到那所宅子,无法如以前那般面对那个自己曾经以为最亲的兄弟。
“严帅,陛下来了旨意!”
冯尨的话打断了严恒的思绪,同时令其心中一凛。
“看来他真的很无情!”
严恒低声自语,同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严帅,是一道口谕,陛下命我们找一个人!”冯尨紧接着说道。
“找人?”严恒有些诧异。
“何人?”严恒又问。
“姓名未知,相貌未知,只说是与王宗实私藏兵甲的案子有关!”冯尨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