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胭一进屋就从麝烟手中接过花,将它摆在卧房外间的紫檀镂花圆桌上,想了想又搬起来朝里走,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才选定正对着床又靠近窗户的黄花梨燕纹高脚架子。
麝烟一直跟在她身后打转,见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忍不住笑着夸她:“小姐,你选的这个地方真真太好了,向阳,通风,敞亮,最主要的是……一睁眼就能看到。”
“是啊,”容胭拍拍手,笑眯眯回敬,“这可是喜子哥哥帮忙装的盆,不放在眼面前儿,某人怎么能睹物思人呢?”
“小姐,你太促狭了!”麝烟气得跺脚。
容胭眯着大眼,笑得像只狡诈的小狐:“这只是开胃菜,我还有更促狭的话,你想不想听?”
“你、你、你太坏了。”麝烟被她将得说不出话,咬着唇羞恼地跑了出去。
容胭眉眼弯弯,心道,小丫头这点儿道行就想跟我斗?我可是祖父亲口夸赞的“钟灵毓秀”之辈,连他老人家都要防着我,你还想从我这里讨着好?
她正笑得得意洋洋,冷不防门后探出一个头,正是去而复返的麝烟:“小姐,善恶到头终有报,你这么淘气,小心以后被姑爷打屁屁。”
容胭:“……”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姑爷”,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张刀削斧砍的脸,那含笑的眼眸,那紧抿的薄唇,以及——唇上的清香、温热与柔软。意识到自己的沉醉,她吓得赶紧按住胸口,提醒自己那人已经有了心仪对象,她绝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不过是个意外,反正他也没有留意,就当作甚么都没发生过吧。
如是想着,她心里终于舒服多了,连晚上做梦都是笑着的。梦里,她重温了那个吻,可何致年似乎非常不满意这种浅尝辄止,他将她紧紧抵在墙上,吻得动情又投入,直至她昏了过去。
……
第二天是四月十五,私塾例行休沐,容胭三天前就答应何牡丹要请她来家里做客,是以一吃过早饭,她就忙开了。
先是将自己例银拿出来让厨房加菜,其后让人到何府送帖子,最后准备了许多好看又好吃的小点心,全都只有拇指大小,一口一个,非常适合饭前垫肚子。
崔氏见了忍不住夸她做事有条理,末了又感叹了一遍若是能像容黛一样,跟着两个嬷嬷学规矩,说不定会更有世家风范的话,吓得她赶紧捂住了肚子。
自从顾霓裳来过一次,关起门跟周氏嘀咕了一个下午后,容黛就变得忙碌起来。除了隔日去私塾一次,剩下半月时间都得留在家里学习女红和中馈。周氏还专门从武昌府请了两位教养嬷嬷,据说是宫里放出来的老人儿,一个姓方,一个姓元,负责教授妇德和妇功。
听话听音,看人看心,打第一眼见到这二人,容胭就对她们有种莫名的排斥,她甚至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给周氏吃了甚么迷魂药,要不就是她闭着眼睛胡乱挑回来的。
方嬷嬷人如其名,大长脸,三角眼,淡眉毛,喜欢斜眼看人;元嬷嬷也不遑多让,圆脸圆下巴圆腰身,从上到下都是圆的,远远看去就像长着两条腿的水桶。她特别好吃,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谁的东西都敢动,嘴巴一刻不闲。
容胭见了她们就头疼,她娘原本打算让她跟着一起学规矩,自从她在床上“疼”了三天三夜,最后吃了邹伯伯的药才好以后,她就再也不提这茬了。
“长欢,今天你有客来,娘不跟你计较,下次你再装病,我就还请何先生到家里来讲课。”
崔氏拍拍女儿如雪的俏脸蛋,对她呆滞的模样十分满意。自从何致年来了以后,她才相信世上真有一物降一物的说法,上次她“病”好后赖在家里不愿上学,何致年不请自来,单独给她讲了一次课,第二天她就乖得像只小京巴。
“娘,我到底是不是您生的,为甚么您胳膊肘老向着外人?”容胭忿忿不平。
崔氏轻轻掐了掐她嫩得出水的皮肤,笑道:“小皮猴,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们为你操了多少心?我和你爹都说好了,要是有人来提亲,我们就上武昌府买一车烟花回来庆祝,不放它个三天三夜不罢休。”
容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