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人妥协了之后,杭昊才把松开她,顺便擦了擦手指头。
“你别怕,我们就是想问你一点事。”姚糖看着女人醒了,挤开杭昊,坐在了她身边,她穿来的外套披在了女人身上。
从昨天开始就已经看不见积雪了,天气也不冷,没必要再把自己包起来。
雪白的外套上沾了不少血,女人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点受宠若惊,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尤其是姚糖长相颇为甜美,看起来非常有亲和力,她在对方的安抚下很快平静了下来。
“你们……想要问什么?”女人声音非常嘶哑,就像锯木头发出来的声音,难听的要命,更像是很久不曾说过话一样。
姚糖听着有些难受,给她喂了点水,女人眼神茫然的顺着她的手喝了几口,脸色复杂多变,琢磨不定。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姚糖看着女人“咕嘟咕嘟”喝了整瓶水,顺手把瓶子收回,才问道。
女人竟不奇怪他们的装束,打量了他们一番,又看了看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女人,和一个目光冰冷注视着这边的男人。
“这里是菩城,厢南县,我是县东一户人家的小姐,我姓张,名玉霏,只是……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她突然梗住了,好似有话说不出口,缓了一会儿,才落泪道:“明明方才过去半月,我感觉就好似过去了几年一样……原本我还心存侥幸,认为普通百姓如此,我堂堂张家小姐,断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却,也不过是自认为罢了。”
她说到伤心之处,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姚糖听的一知半解,她知道其他人也都在听着女人的话,也就没再多犹豫,立刻问其他的。
“那个,张小姐,你不觉得我们很奇怪吗?”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想知道答案,这张小姐醒来之后除了茫然了一点,看起来好像并不怕他们,甚至好像也并不觉得他们的装束奇怪,这点才是最奇怪的。
张小姐略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朵苦涩的笑容:“这位小姐,这几年来,菩城来过不少异乡人……在我曾经还是大家小姐时,就曾与他们聊过一聊。我虽不知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也不会一头雾水……反正,现在来到菩城的异乡人,几乎都……不是投了城主府,就是像我一样做了菜人,只是我是被家人所卖……”
她捂住胸口,痛苦的哽咽了起来。
“菩城都几年没下过雨了,粮食已经没了,都吃完了……去年还好,还没人饿的吃人,今年有伙人带头之后……过了不久,就连客栈都备着菜人,随时宰杀。可城主府的人还说,多死一个,还少吃一口饭,两全其美呐!”
哭声音中带着浓重的悲哀,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为自己哭泣,还是为更多的,那些已经死在这座城里的更悲惨的人哭泣。
“我以为轮不到我们的……我家是富人阶级,家里囤了不少粮食,可恨啊……我看那些流落街头的百姓可怜,劝我爹周济了一番,本想等到饥荒年过去,再让他们归还了粮食,也算解了燃眉之急……谁知道这饥荒年怎么也过不去,家里存粮不够,我爹着急,便停了每三天一次的施粥,虽是不忍,却总是自家人更重要的。”
“我悔恨啊,我为何心软!停粥后,每日都有灾民去我家,见我家时再交不出粮食,更是打砸进了我家里,烧杀抢掠,甚至企图侮辱于我……多亏哥哥拼死阻拦。”她微垂下眼眸,泪水挂在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
她后悔不已:“都是我的错,若我当初不曾心软,也不会养出一群白眼狼来。”
“你今天是在被谁追杀?菜人……是什么?”庄颜听到这里,大体经了解事情的经过了,也对这个时代有了具体的认识。
“是……是福来客栈底下的肉铺,我爹将我卖了做菜人。”
她泪水不停的掉,伸手擦了擦脸,干枯的脸上乌黑一片,倒是看不出一点俏丽来了。
“家里还有我三岁的侄子,粮食都被灾民抢了……却还是要吃饭的,总归……都是我的错,我应当赎罪的,只是当时太过害怕……见有人闹事,便跟着跑了……我真的,真的害怕……”
姚糖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女人,手脚有些麻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这种事换谁谁不害怕呢。
那菜人,她算是听明白了,就是把人当成猪卖,而且比杀猪卖还要残忍,都不给人一个直接的了断,因为要肉新鲜的。
有些想吐,但她实在没胃口,所以先前也没吃东西,只觉得胃里难受,吐也吐不出来。
任由女人哭了好一会儿,都没忍心开口说话,这女人着实有点惨了,他们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这位,张小姐是吧?要不你先吃点东西?我这里还有点面包。”杭昊摸了摸鼻子。
称呼为小姐,除却干枯的皮肤,看着苍老的面孔,以及嘶哑的声音,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其实年龄应该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