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秦绾笑道。
“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听潮一脸的无奈。
主院的事连她都知道了,怎么两位小姐还敢来呢。
“舅舅不是罚她们禁足吗?”秦绾皱眉。
“王爷只说不能出府门,没说不能出院子。”听潮苦笑道,“而且二小姐说,是来向郡主赔礼道歉的。”
秦绾真想翻白眼,直接说道:“就说我病了,不见。”
“是。”听潮答应一声,但脚步却没动,脸上的表情也很为难。
也是,大小姐一刻钟前分明生龙活虎的,立刻就病了,谁信?
“被气病的,郁结于胸!”秦绾随口说道。
“郡主!”听潮哭笑不得。
“荆蓝,你去说。”秦绾也知道听潮的难处,并不为难她。
“多谢郡主体谅。”听潮舒了口气。
就算她得王爷看重,可毕竟也是个王府的丫头,秦绾能耍着人家玩,可她却得罪不起吴侧妃。
“小姐放心。”荆蓝带着笑出门去了。
跟着小姐果然比跟着王爷好玩,尤其是上官绮这种极品,可不是经常能遇见的,就算南阳侯府的那位花解语小姐比起上官绮来也要黯然失色。
不管荆蓝是怎么打发上官绮和上官绣的,接连几日,吴侧妃一系的人都没来招惹过秦绾。
秦绾拿着随时可以进宫的金牌,每天都会去宫里坐一坐,陪陪外祖父。不过却没再见过皇后,这几日楚帝都是在晴妃的晴光殿见她的,还有上官漓作陪。
楚帝再怎么精神强健,毕竟也是年近古稀,有最宠爱的女儿和外孙女陪着说说话,也有了几分像是普通人家的老太爷的慈祥。
这一日,等楚帝说着话睡了过去,秦绾回到临安王府,就听留守的荆蓝送来一个消息。
“你说什么?”秦绾一脸的目瞪口呆,“南昌郡主病危?”
“是的。”荆蓝点头。
秦绾无语,她还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直接把人小姑娘弄死,只是给个教训,顺便图个耳根清净。上官纹在床上躺两个月,哪怕不医治也会痊愈的,吃点调养的药还会好得更快些,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当然,要是永宁王府的人还不识相,她也不介意下手捏死的。可这不是还没动手么,怎么人就病危了。
“太医诊断的不是积劳成伤吗?不至于会死吧?”荆蓝还很疑惑地说道。
“执剑呢?”秦绾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随口问了句。
今天陪她进宫的是朔夜和蝶衣,执剑和荆蓝应该是留在王府的,那闹腾的小子不可能知道她回来了还不出现。
“南昌郡主口口声声说是小姐害她的,执剑去打听打听情况。”荆蓝道。
“胡扯。”朔夜一声低斥。
蝶衣用力点头,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害的南昌郡主,拿出证据来啊!
秦绾一转头,目光流转,与蝶衣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错开。
到底蝶衣才是跟了她多年的人,朔夜几个都以为是南昌郡主恶意攀咬,但只有蝶衣一听就知道,自家小姐是绝对做了手脚的。当然,证据也是不可能有的。
“该不会是南昌郡主不想去和亲,所以干脆放出风声说病危吧,等我们走了,说不定她就找到神医治好了。”荆蓝道。
“谁说要南昌郡主去和亲了?”秦绾翻了个白眼。
东华几位上一代的郡王和世子都跟她没仇,不至于要挑这么个女人回去恶心人家吧?平白结个仇。何况南昌郡主那种,不聪明,但还喜欢自作聪明,比蠢笨的更糟糕。带回东华,不用多久,她一定会忍不住弄死她的。
皇帝想要抽调南线大营的兵马北上,和南楚的关系就要小心维护,和亲公主死得太快会是个大麻烦的。
“小姐,我打听回来了。”就在这时,执剑笑眯眯地走进大厅。
“她是真的快死了?”秦绾问道。
“应该是吧。”执剑点头道,“永宁王已经请来了天下第一神医苏青崖,若是装病,苏青崖一来就会被拆穿,就算他能买通苏青崖——苏神医说病危,将来她还怎么痊愈?苏神医不可能做这种自毁名声的蠢事。所以,只能是真快死了,才让永宁王这么着急吧。”
“苏青崖……在南楚?”猛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秦绾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是啊,听说明天就到了。”执剑道。
“苏神医脾气很怪,虽说没有不替皇家治病的规矩,但在他眼里,皇族也没什么优势,永宁王怎么让他答应给南昌郡主看病的?”朔夜好奇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执剑一摊手,无所谓道,“反正,左右不过是威胁、利诱、人情几种办法。”
秦绾摇摇头,苏青崖是不会受威胁的,威胁他的人全都死了,同样,他也不欠任何人人情,只有别人欠他的,朋友——只有一个欧阳慧,还死了。所以,只有利诱了。
永宁王府里,八成有什么苏青崖看得上眼的珍奇药草吧。不过,苏青崖能看上眼的东西价值绝对不菲,永宁王对上官纹这个女儿也算不错了。
“你还没说,南昌郡主怎么就突然病危了呢。”荆蓝好奇道,“太医不是诊断过了吗?”
“这就怪她娘了。”执剑叹了口气,脸上也有几分同情,“王妃不信太医的判断,说郡主绝不可能是积劳成伤,但几个太医都是一样的诊断,王妃一怒之下,从外面请了大夫,还威胁大夫,再敢说是积劳成伤就砍了他……”
“于是大夫不敢说实话,就换了个法子治?”荆蓝讶然。
“可不是吗?”执剑苦笑,“本来也就是躺两个月的事,现在好了,被治成个病危,听说永宁王妃已经把那个大夫的全家都抓起来了。”
“这叫什么事啊。”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不已。
要是南昌郡主真的病重不治身亡了,这到底算是谁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大夫也不算很冤枉吧,就算不敢按积劳成疾治,可随便开点补身子的药,也不至于越吃越坏啊。
秦绾心里很清楚,她弄出来的这个暗伤用的是特殊手法,看上去像是积劳成伤,事实上确实也只需按照积劳成伤的法子治疗,就算不治,最后也会不药而愈的。可是,这个伤,最忌讳的就是大补。这两天王妃肯定人参燕窝地死命给上官纹灌——原本问题也不大,顶多是多躺几天,毕竟这些还算是食物。可是,要是加上一剂十全大补汤……这个就真的不好说了。
其实南楚的太医水平真不错,甚至还叮嘱了王妃不要急着给郡主进补,可无奈人家永宁王府认定了他们这群太医不中用,根本不听,能怎么办呢?
“听说苏青崖是天下第一神医,他不想让人死,阎王都抢不走。”好一会儿,荆蓝说道。
“有传闻说苏青崖出身圣山医宗,他虽然没承认,但也并没有否认过。”朔夜想了想道,“但是,确实没人知道苏青崖算是哪国人。”
“我是想说,既然能在这里遇见苏神医,是不是请过来替小姐把把脉?”荆蓝道。
“这个……”朔夜迟疑了一下。安国侯府的大小姐身体不好,满京城皆知,虽说朔夜实在看不出大小姐哪儿体弱了,但有机会让神医把脉总是好事,只是……
“苏青崖,不是那么好请的吧?”执剑犹豫道。
这位神医可是从来不把官员贵族放在眼里的,求他看病,只有两个方法,第一,能引起苏神医兴趣的疑难杂症或是奇毒。第二,让苏神医满意的代价。
很无奈,秦绾没什么疑难杂症够资格让苏青崖出手,同样……大概也付不出代价,这代价并不是有钱就行,何况在苏青崖眼里,金银大概是最不值钱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荆蓝反驳道。
秦绾听着他们争论,心思却飘出去了老远。
苏青崖……要不要见一见呢?他还能不能认出换了个壳子的欧阳慧?
她体内有轮回蛊,连孟寒都说不准被轮回蛊救回来的宿主以后会如何,有机会的话,她当然是希望苏青崖看看的。就算苏青崖再也认不出她,可苏青崖认识蝶衣,通过蝶衣,看在欧阳慧面上,让他给自己治一次病总不为难。
可是,没由来的,她却有些怕了。
之前,也因为有蝶衣和孟寒在,让她从未考虑,当从前的挚友站在自己面前,却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是什么感觉。
她见陆熔感触不深,是因为从前交往就不多,欧阳慧还是欧阳慧的师妹其实没什么差别,可她因为没见到陆臻松了口气,此刻想来,也不只是因为雕羽的死,而是……她本身就怕见陆臻吧!
她究竟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现在是谁?欧阳慧,还是秦绾?
上官策今天和几个王府的世子相约了去城外跑马踏青,一回府就听说了吴侧妃带着上官绮哭哭啼啼地去找他父王,说秦绾当街羞辱了上官绮兄妹,赶紧把马缰往侍从手里一扔,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拔脚就往临安王主院里去了。
来到正厅门口,正好听到吴侧妃说道:“郡主是王爷的外甥女,难道绮儿就不是王爷的亲生女儿了?”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知道提起上官箭可能会触动临安王的神经,所以只提上官绮。
“绾儿,你欺负表妹了?”上官英杰挑了挑眉,转头问道。
吴侧妃一愣,这才看见边上安安稳稳坐着喝茶的秦绾,身后站着朔夜和荆蓝,不由得脸色有些扭曲。
“表妹可是和表哥一起的,绾儿不便同行,一句话都没对表妹说过,却不知道欺负她什么了。”秦绾耸了耸肩。
上官英杰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王爷,郡主是让侍女转述的话,臣妾可没瞎说。”吴侧妃赶紧道,“您不能只听郡主一面之词啊。”
“哦?”上官英杰看了秦绾一眼,不置可否。
“郡主说,绮儿在外抛头露面,不知廉耻!”吴侧妃直接把“转述”二字忽略,就当是秦绾说的了。
“我说这话了?”秦绾很无辜。
“你就是这个意思!”上官绮眼泪汪汪,眼眶都是红的,一副我很委屈的模样。
“哦。”秦绾应了一声。
“还有呢?”上官英杰道。
“郡主纵容侍卫打伤了箭儿,就算官民有别,可箭儿也是王爷的亲子,可见郡主根本没把王爷放在眼里。”吴侧妃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但一咬牙,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反正秦绾都说了上官箭在场了,也没得遮遮掩掩。
“就这些?”上官英杰停了一会儿,发现她不说话了,开口问道。
“难道这些还不够?”吴侧妃尖声叫道。
上官英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秦绾。
“父王,表姐才不会做这种事!”上官策听不下去了,又见父亲的态度有些奇怪,立即冲了进来。
“你又知道了。”上官英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当然,表姐那么温柔,肯定不会欺负人的。”上官策信誓旦旦道。
荆蓝和朔夜对望了一眼,无奈笑。小世子你究竟觉得小姐哪里温柔了?明明我们小姐这么霸气!
“世子是认为绮儿和箭儿说谎吗?绣儿也是在场的,别忘了,他们才是你的亲兄姐!”吴侧妃一脸控诉地看着他。
“他们俩加三姐,三个加起来一半血缘,平均一下每人六分之一。表姐是姑姑的女儿,是四分之一,所以还是表姐多一点嘛。”上官策嘀咕道,“啊,不对,还有大哥大姐和四妹……哎呀,算不清楚了!”
连秦绾的嘴角都抽了抽,一脸的呆滞。
血缘还能这么算的?
“胡闹!”上官英杰一声笑斥。
“我算术学得不太好,不过这个应该算得对的吧?”上官策倒是很虚心。
对,很对!荆蓝在心里给世子点了个赞。
“对什么对?没你的事,不出去的话,滚一边去,不准开口!”上官英杰喝道。
“哦。”上官策抓了抓头,乖乖地站到秦绾身边去,路过吴侧妃身边,还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很明显摆正了自己的立场。
吴侧妃一张艳丽的容颜已经扭曲了,更别提上官绮,望着上官策的眼睛水雾蒙蒙,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上官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往秦绾背后躲了躲。
“躲什么?站直了,成什么样子!”上官英杰喝道。
“父王……”上官策苦着脸,磨磨蹭蹭地从秦绾身后走出来,又踌躇道,“你能不能叫二姐不要看我了?”
“三弟就这么讨厌我吗?”上官绮开始抹眼泪。
“也不是……”上官策动了动嘴唇,听着那呜呜咽咽的声音,终于一跺脚,自暴自弃般地喊道,“你不要看我,我就不讨厌你了,我是你弟弟,你那眼神好像我是哪个负心薄情的野男人似的……”
上官绮睁大了眼睛,想哭,但听了这话,还真不能哭,神色极为诡异。
“世子,绮儿是你亲姐姐!”吴侧妃道。
“所以我叫她别那么看我嘛。”上官策理直气壮道,“万一在外面她也这么看我,被不知道她是我姐的人看见了,误会怎么办!”
“你……”吴侧妃气急,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好了!”上官英杰喝止,又瞪了儿子一眼。
秦绾不动声色地拽了拽上官策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毕竟,无论上官绮等人做了什么,上官英杰也不可能真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女的,也就是训斥、责罚,顶多加一顿打。她是呆一个月就回东华了,可上官策却没必要和他们结仇结那么深。要说斩草除根……上官策还不是那块料。
“让绾儿看笑话了。”上官英杰长叹道。
“那么,舅舅,愿赌服输?”秦绾笑了笑。
“当然,赌输赌赢不赖赌。”上官英杰点头。
“王爷,你不能听她花言巧语!”吴侧妃急道。
“绾儿说什么了?”上官英杰一挑眉,“关于今天发生了什么事,绾儿一个字都没说。”
“什么?”吴侧妃愕然。
要是秦绾什么都没说,那为什么她告状时王爷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倒是你说的话,绾儿都告诉本王了。”上官英杰道。
“臣妾……说的话?”吴侧妃茫然。今天之前,似乎,她并未见过秦绾吧?
“你刚刚说的每句话,绾儿都事先跟本王说过一遍了,顶多就差几个字。”上官英杰皱了皱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你就不能说句不一样的吗?害本王把纯钧剑都输给绾儿了。”
吴侧妃如同见鬼一般瞪着秦绾,脸色惨白。
秦绾知道她会来找王爷,所以先来告状她并不意外,可是……为什么秦绾能事先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部说出来?要知道,来这里之前,她自己都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完全是即兴发挥的。
“娘。”上官绮甚至往吴侧妃身后躲了躲。
秦绾淡定地捧着茶杯喝茶,微笑不语。
上官英杰赞赏地看着她,虽说输了赌约,却一副高兴的模样。
这是他姐姐的女儿,果然,也和他姐姐一样的聪慧无双。
秦绾当然不是能掐会算,之前他的反应也是跟秦绾商量好的,秦绾只是根据特定的场景,推测吴侧妃在那种情况下会说什么话而已,难度不算很大,但难得的是她那种淡定从容的气度,毕竟,秦绾从未见过吴侧妃,一切的了解都是建立在听说和推测上的。
虽说,秦绾想要纯钧剑,上官英杰也会送的,但秦绾凭借自己的能力从他手里赢走赌注,他却只有更高兴的。
“行了,你带绮儿先回去吧,这几天都别出门了,让箭儿也好好温书。”上官英杰挥了挥手。
吴侧妃不禁脸色一变,这是把他们母子几个都禁足了?
秦绾!
秦绾抬头,对她微微一笑。
告状嘛,也是个技术活儿,吴侧妃母女显然段数不够高。
真以为刚刚闹出过刺客的事,上官英杰会任由她带着几个人在街上闲逛?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暗卫看着呢。所以说,发生了什么事,上官英杰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话虽如此,如果她跑回来告状诉委屈,虽说上官英杰也会为她做主,可她原本也是借了母亲的光才得舅舅另眼看待,她本人可和上官英杰没什么感情。亲情那东西,不好好经营,一次次消磨的话,终究会慢慢磨光的。
所以,她才跟上官英杰打了个赌,就赌吴侧妃来告状会说的话。
顺便,她寻找了纯钧剑多年,当初因为得知纯钧剑被南楚皇室收藏才死了心,如今偶然得知纯钧被楚帝赐给了临安王,有这个机会当然想要过来了。
“王爷……”吴侧妃还想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