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只有更倒霉

“是。”一个侍卫赶紧上来拖人。

“大小姐饶命!”丹蔻这时候动作倒是敏捷了,扑过去一把抱住秦绾的腿,死活不松手。

侍卫怕伤到了大小姐,也不敢硬拽她。

“父亲,丹蔻并不是签了死契的丫头,打死对侯府名声不好。”秦绾淡淡地开口。

秦建云脸色一动,冷哼道:“还不滚!”

“是,是,多谢老爷,多谢大小姐。”丹蔻又磕了几个头,赶紧退到一边,不敢发出声音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夫人扶起来!”秦建云又怒道。

几个丫鬟仆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着往张氏那边走,不过脚步都很慢。

“老爷若要打死桦儿,不如先打死妾身吧!”张氏紧紧抱着秦桦不放手,声音凄厉。

“娘,我冤枉啊!”秦桦也放声大哭。

“闭嘴!”秦建云被哭得脑仁子疼,一声怒吼。

“爹爹消消气。”秦绾微笑着上前,扫了一眼躲在最后面看热闹的执剑,一手轻轻抚着秦建云的背让他顺气,一边又道,“爹爹这般喊打喊杀的,二弟倒是做了什么让爹爹这么生气?”

“你倒是自己问他!”秦建云气呼呼道。

秦绾看过去,又看看被绑在一边的男人,一扬眉,惊讶道:“这个是今天闯进来偷东西的贼?怎么在二弟院子里,总不能是二弟勾结贼人才让爹爹雷霆大怒吧?”

“你放屁!本公子怎么可能勾结这种毛贼偷自己家!”秦桦抬起头来,怒视着她,可惜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还一脸眼泪的,实在没有威势,只觉得可笑。

“放肆!”秦建云的声音比他更响,“怎么跟你大姐说话的?书院里先生教的礼义廉耻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面对父亲的盛怒,秦桦顿时缩回了张氏怀里去。

“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秦建云又指向了张氏,“真是慈母多败儿!”

秦绾一脸茫然,又看向秦珍。

秦珍是和张氏一起来的,想必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吧。

“大姐……”秦珍脸上发红,欲言又止。

她是没办法了,母亲也劝不了父亲,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素来不和的姐姐身上,可是……那种事,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得出口?

“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清楚我怎么劝父亲?”秦绾轻声道。

“这个……”秦珍咬着牙,小声道,“就是、就是在……桦儿房间里……发现了一些、一些不雅的东西……”

“就这点小事?”秦绾不禁笑了,转头又道,“爹爹,我们家又不是那么古板的酸儒家,二弟这个年纪了,好奇之心自然会有,看点话本子和那种图画什么的,不过是少年风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梅家那几个天天泡在青楼楚馆里那才真要气死他们爹娘呢。”

“……”秦建云无语地瞪她。

“哪里不对吗?”秦绾转头去看秦珍。

秦珍一脸的尴尬,怎么好说秦桦房里的不是什么小黄书,而是……女子的贴身小衣?

“那这个小贼又是怎么回事?”秦绾得不到回答,又看了一眼那个男子。

“大小姐……”执剑尴尬地开口道,“是属下追贼,这家伙慌不择路躲进了二公子的房间,属下一时情急,生怕他拿二公子做人质,就……一个不小心,打烂了二公子的柜子。”

“是啊是啊。小的就是想弄点值钱的东西换点赌资,和二公子以及那位杏儿姑娘毫无关系啊!”那小贼闻言,连连点头。

偷东西他认了,可要是被卷进这种豪门大族的家丑里去,那真是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杏儿姑娘?”秦绾疑惑地看了一眼秦桦院子里的几个丫头,那眼光分明是以为秦桦是和丫头在鬼混的时候被撞破了。

“桦儿院子里没有一个叫杏儿的丫头。”秦珍板着脸道。

“怎么没有?那肚兜上还绣着名字呢!”小贼急道。

“闭嘴!”张氏怒斥了一句,又哭道,“老爷,桦儿一向听话,怎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

“那些脏东西难不成是自己跑到桦儿房里去的?”秦建云怒道。

“这……”张氏脑中急转,脱口道,“定然有人陷害桦儿!那些东西也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一开始是灵机一动,但说到后来,连张氏自己也信了自己这话。

“对,爹爹,孩儿冤枉,那些东西怎么来的孩儿真的不知道,而且孩儿也不认识什么叫杏儿桃儿的姑娘啊。”秦桦是真的感觉冤枉。

“陷害你?你一个半大的孩子,谁用这种手段陷害你?”秦建云冷笑道。

秦桦一滞,猛然间看见秦绾唇边一抹淡笑,顿时热血上涌,一手指着秦绾道:“她!就是秦绾陷害我!她手下有高手,往孩儿房里塞点东西自然轻而易举!”

“你干的那种肮脏事,居然还往你姐姐身上泼脏水?”秦建云气得大喊道,“打!打死这个孽畜,夫人要护着,就一起打!”

“父亲!”秦珍脸色大变,急道,“桦儿也是口不择言,不是存心的!”

“爹,女儿想问问,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秦绾淡定地问道。

秦建云没说话,转头看执剑。

“这个……是衣柜,没错吧?”执剑挠挠头,又看了秦桦一眼。

秦桦无言,这个没法辩驳。

“衣柜……我记得今天晚膳时二弟不小心污了衣裳,回房去换过了一件,要是真有人陷害,想必那时候是没有的,是不是?”秦绾问道。

“当然没有!”秦桦怒视她。要是当时有这鬼东西,早被他处理掉了。

“那么,就跟我无关了。”秦绾一摊手道,“今天下午开始朔夜就不在,去宁王府办事了,执剑在我去母亲那里之前,一直和府里的侍卫在一起的,二弟该不会以为,我的侍女有本事悄悄往你房里塞东西,来回还没有被任何人看见?你的院子门口就有护卫守着的呢。”

“大小姐出门后,我也一直在侯府护卫能看见的地方啊。”执剑一脸委屈地补充了一句,“除了发现有贼闯进碧澜轩那会儿。”

言下之意,如果是他做的,除非他提着那些肚兜去追贼,把人赶进秦桦房里,然后把东西也扔进去——除非执剑是傻子。

“宁王府的侍卫怎么会做这种事。”秦建云对待执剑倒是很客气。

何况,执剑和朔夜都是有武职的人,也不是他可以随便呵斥的。

秦桦也不禁无言以对。虽说上回有人不声不响地把孔明灯扔进他房间里,连人影都没见一个,可今天朔夜却不在府里,总不能硬说秦绾串通了宁王做假证?

“二弟,我知道你心急,可也不能随便乱说啊。”秦绾一脸诚恳道。

一边当隐形人的春花脸上的神色却不停地变换。

侍女……大小姐的侍女,是可以做到的啊!

那个叫荆蓝的,徒手砍碎梨花木桌子,悄无声息地往二公子院子里放点东西有什么难的?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秦珍也注意到了春花的神色不对劲。

“我……”春花看了秦绾一眼,微微一迟疑。

要是平常,她早就跳出来帮着夫人了,可这回侯爷的怒气实在太大,万一……春花虽然想回到二公子院子里去伺候,但并不是真没脑子,她还是很惜命的。

碧澜轩。

一道纤细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张望了几下,走进了小书房。

月光从之前被撞开的窗子照在那人脸上,是一张娇媚的容颜。

“在哪里呢?”女子提着裙子迅速来到抽屉柜前,一个个拉开翻找,因为紧张,额边还隐隐渗出汗水来。

自从被夫人送给了大小姐,春杏……哦不,春花就成了碧澜轩的隐形人。虽然名义上是大丫鬟,但小姐从来不吩咐她贴身伺候,原本她也乐得逍遥,可直到桂嬷嬷来了,一看见这模样,立刻毫不客气指使她去打扫院子。用桂嬷嬷的话说,从来没见过比小姐过得还舒坦的丫鬟!

无奈春花之前一直是伺候秦桦的,她容貌好,得秦桦宠爱,虽说是丫鬟,过得却和半个小姐似的,哪里还能做粗活?这些日子可被折腾得够呛。

不过这回得了夫人的吩咐,要是做好了这件事,就把她调回二公子院子里去,春花一咬牙,立刻就答应下来。

与其被大小姐折磨死,还不如拼一次!

夫人一向和善,对她也很不错,想必不会食言的。

“你找什么呢?”猛然间,背后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哐!”春花吓得手一抖,一本书就摔到了地上。

“你是碧澜轩的丫头?我好像没见过呢。”荆蓝一脸好奇。

春花握着拳,左右张望着,无奈荆蓝站在大门口,她穿着裙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从窗子跳出去的。

荆蓝不认识她,她当然认得荆蓝。

这是大小姐出去了一趟后带回的丫鬟,只是却没有放在身边伺候,想必是个不受宠的。

定了定神,她挤出一丝笑容,勉强道:“姐姐,我是大小姐身边的一等丫头春花,刚刚看见有贼人从这里逃出去,所以来查看一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是吗?”荆蓝施施然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她掉下的书本,微笑道,“我倒不知道,原来还是个偷书的雅贼呢。”

春花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说闹贼……可一个小姐的书房有什么好偷的?要偷机密文件,得去秦建云的书房,要偷金银珠宝,就算进不去库房,至少也找个夫人小姐的闺房吧!

“也许那小贼是找错地方了吧。”春花呐呐地道。

“哦。”荆蓝点点头,把书放回原位,又道,“可有发现少了什么?”

“没、没有。”春花又偷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安道。

荆蓝笑笑,打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小木盒来,塞在她手里。

“姐姐,这是?”春花茫然。

“大小姐吩咐我来的。”荆蓝似笑非笑地道,“大小姐说,书房里也只有这个值钱,放在她那里不太安全,还是给夫人保管比较妥当。”

“大小姐吩咐的?”春花狐疑地看着她。而且,这个盒子……怎么跟夫人吩咐她拿的这个这么像?

“要不然,我敢随便拿大小姐书房的东西吗?”荆蓝悠然道。

春花想了想,也就安下心来。

别说这个丫头有没有胆子,横竖东西是要交给夫人的,就算她真是偷拿的也不打紧。

“那么,就麻烦你送去给夫人了?”荆蓝道。

“好。”春花没有犹豫多久,反正她现在也不可能留下来继续翻箱倒柜,还不如先把这个疑似目标的盒子先拿回去给夫人呢。

只要东西是对的,夫人也未必会管是怎么来的吧?

“不要这样嘛,大小姐应该还在夫人那边,我又不能骗你。”荆蓝笑道。

春花一愣,才想起这一茬,不由得一僵。

“大小姐等着呢,还不赶紧去?”荆蓝催促道。

“哦。”春花无法,脑子里也一团混乱,大小姐既然在夫人那边,那又是什么时候吩咐的,难不成大小姐提前就知道今晚会闹贼?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不能吧?大小姐又不能未卜先知。

“怎么,被吓坏了?可怜见的。”荆蓝一脸的关心。

“是……有点吓到了,第一次见到贼人。”春花勉强同意了这个借口,看看她,忍不住又道,“姐姐就……不怕吗?”

“当然不怕了。”荆蓝一挑眉。

“可是,那贼人会功夫的呀,姐姐为什么不怕?”春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仿佛要证实自己的异样确实是被吓到的。

“因为,我不是大小姐的侍女呀。”荆蓝歪歪头,一脸的无辜。

“啊?”春花傻眼,半晌才道,“那……姐姐是什么?”

荆蓝对她露齿一笑,修长的右手竖掌如刀,掌刀拍下,“呯”的一下,直接把坚硬的梨花木书桌平整地削下来一块,断口如镜面般平滑。

“你……”春花往后退了几步,背后都贴上了墙壁,脸色惨白,再看荆蓝像是见鬼一样。

“我是小姐的侍卫。”荆蓝认真道。

主院中。

张氏把秦绾和秦珍叫过来是借口说嫁衣的事,只是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闹贼的喧闹声,让张氏很是不满。

还说是个从未失手的惯偷,明明她已经把守卫都调开了,碧澜轩靠近外墙,进来方便,今晚连那个朔夜都不在,只剩一个少年和几个丫头,这样居然还失手,真是个无用的!

不过幸好她还有后手,早就安排了万一那人失手该怎么办。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过,就算那人失手被擒,也攀咬不到她身上来。

然而,张氏抬头看看依旧面带微笑,一脸乖巧女儿模样的秦绾,不禁又有些气闷。

“府里多少年没闹贼了。”秦珍看了秦绾一眼,小心地说了一句。

“是啊,真是不知死活。”秦绾点头表示同意。

“绾儿先不要回去了,以免路上冲撞了,等把人抓到再说。”张氏关心道。

“是。”秦绾笑着答应。

张氏安下心,拿起绣样,又开始给她们讲解绣法技巧,只是稍稍有点儿心不在焉。

两手准备还是派上了用场,希望那个丫头能机灵点儿,要不然,留着也没用了。

“对了,姐姐可有决定用什么料子绣嫁衣?”秦珍问了一句,“太子殿下特地赏了妹妹一匹珍贵的鸳鸯缎,足够做两件嫁衣还有多的,要是姐姐买不到好的,不如把剩下半匹拿去?”

“谢谢妹妹好意了。”秦绾微微一勾唇角,她就算穿着常服出嫁,也不至于要秦珍用剩下的东西好吗?何况,秦珍的嫁衣……她能不能顺利嫁出去还两说,跟她合用一匹布料,也不嫌不吉利。

“绾儿别那么快拒绝。”张氏慈爱地笑道,“那鸳鸯缎还是今年的贡品,就两匹,太子跟陛下要来,一匹赐给了江小姐,另一匹就赐给了珍儿,便是宫里也没有更好的了,宁王殿下再有权势,一时间也没法弄来鸳鸯缎了。”

“哦。”秦绾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呀,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亲事也上点心。”张氏道。

“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秦绾漫不经心地道,“南楚的软烟罗其实也不错,我这里还有好几匹,明天拣两匹日常的颜色给二妹和三妹做几件新衣裳。”

张氏微微皱眉。

鸳鸯缎华贵庄严,软烟罗风流袅娜,倒是说不上高下之别,只是软烟罗的颜色一般偏于淡雅,极少有正红色,用来做嫁衣非常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