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羞辱、赐婚

秦绾好笑地看着她,一向只看见秦珍温顺隐忍的那一面,今天露出了真性情,怕是真的忍不住了吧!

母亲,弟弟,未婚夫,一个个地出事,剩下一个妹妹还是不顶用的。

“是,又如何?”秦绾轻声道。

“你!”秦珍气结,但随即,又泄了气。

确实如秦绾所说,她就是在幸灾乐祸,那又如何?母亲被禁足,父亲心偏得都没边了。

“本小姐还能幸灾乐祸一下,说明你们至少没被无视,知足吧。”秦绾道。

“你根本没把别人当成秦家人!”秦珍道。

“错,我只是……没把张氏生的那几个当成秦家人。”秦绾纠正道。

不说秦枫和秦珑,就是秦榆,还有几个姨娘,都安安分分的不会惹祸,她自然不在意家里多几张嘴吃饭。

“你不怕我去告诉父亲?”秦绾眼光一寒。

“请便吧。”秦绾也不耐烦跟她多说,转身走人了。

“二小姐,小姐要休息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荆蓝笑眯眯地挡住了秦珍的步伐,虽然她只有一个人,但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任凭秦珍的几个侍女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自家小姐看来也是不耐烦跟这些小人物较真了,所以连掩饰都懒了。那么,作为丫头,自然应该为小姐分忧才对。

却说太子府这边,李钰在宁王府碰了一鼻子灰,又不能发作,回头就见宁王的侍卫无比嚣张地往安国侯府送东西,更加憋了一肚子气回去。

之后连着两天,依旧没能进得了门。

“先生倒是有心情下棋。”李钰一进书房就见虞清秋摆着一副棋盘,左手黑子右手白子,竟是自己跟自己在下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殿下稍安勿躁。”虞清秋淡然道。

“这都火烧眉毛了……”李钰争辩了一句,但看看他淡定的神色,原本心里的焦虑竟也慢慢被抚平了不少,至少可以安静地坐下来听他说话了。

“殿下这事做得不妥。”虞清秋开口道。

“孤那是喝醉了。”李钰勉强说了一句。

“不过,做都做了,与其后悔,不如想想办法弥补。”虞清秋道。

“先生有办法?”李钰眼中喜色一闪而过。

“等。”虞清秋悠然放下一枚棋子。

“等?”李钰一愣,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就这样?”

“就这样。”虞清秋点点头。

“先生莫不是耍我吧?”李钰苦笑道,“现在丞相府和宁王府都被孤得罪狠了,前往拜见也不得其门而入,父皇甚至让孤自己在府里好好反思,这段时间都不必上朝了——”

“太子大婚,按例有十五天休沐,这半个月,殿下确实无需上朝。”虞清秋道。

“……”李钰哑然,好一会儿才道,“那先生至少告诉孤,我们要等什么?”

“等陛下的赐婚旨意。”虞清秋答道。

“赐婚?还会有吗?”李钰犹豫道。

“怎么不会有?”虞清秋笑道,“其实宁王殿下更着急,毕竟白小姐是个女儿家,殿下拖得起,她可拖不起。今日宁王进宫,怕也是去逼着陛下下旨赐婚的。到时候,殿下只需安抚好白小姐便是。毕竟,宁王早就有意将白小姐许配殿下的。”

“可要是……父皇不允呢?”李钰迟疑道。

“那么,想必没几天,就会有传言宁王殿下要送白小姐去出家了。”虞清秋道。

“……”李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赞叹道,“先生高明!”

“因为陛下并不希望殿下与宁王殿下交恶。”虞清秋解释道。

“可这么一来,孤岂不是得罪江丞相更深?”李钰又道。

大婚不到一月就纳侧妃,而且侧妃还身份高贵,这简直就是明晃晃打江家的脸了。

“江丞相,不是迟早要得罪的吗?”虞清秋若有所指道。

李钰一愣,想起和秦绾的约定,但又道:“即便这样,可这和原本商量的不一样,能行吗?”

“殿下控制好了太子妃,就没有不行的。”虞清秋道。

“孤明白了。”李钰点了点头。

“殿下!”就在这时,侍卫匆匆小跑过来,大喊道,“圣旨到了,请殿下赶紧去大厅接旨。”

“来了。”虞清秋悠然一笑。

嗯……黑子赢了,那么今天的茶就用大红袍吧。

李钰得了虞清秋的准话,在走进正堂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露出一副惶恐的神色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宁亲王李暄之妹白莲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年过弱冠,无子嗣以延国祚,当择贤女与配。值白莲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册封白莲为怀安郡主,特将之许配太子为太子侧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内侍展开圣旨,细长的嗓音宣读完,又笑眯眯地道,“太子殿下,接旨吧。”

“谢父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虽说虞清秋说过皇帝肯定会近期下旨赐婚,但话音一落,圣旨便到,李钰还是很惊喜,更加佩服虞清秋了。

内侍将圣旨交给他,又说道:“贵妃娘娘给白小姐,啊不,怀安郡主送去了赏赐,吩咐殿下好好准备婚礼。”

“多谢母妃。”李钰笑道。

白莲虽然名声上有些瑕疵,但父皇册封她为郡主,倒是比想象中的好处还多一些,而且母妃看起来也挺喜欢白莲的。

这样的补偿,宁王府那边应该也能接受了,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了一个,哄好江涟漪。

只是,要说哄好江涟漪,可人都整整昏睡了四天五夜,一次都没醒过,只能让侍女灌些米汤参汤下去补充元气。太医明明说就是个小风寒,躺了两天早就好了,可偏偏人就是不醒!

难道真如母妃所说,是故意怄气,摆姿态给他看?

毕竟,一个昏睡数日,水米不进的人,实在不该有那么好的气色才是,该不会是装昏,等自己离开,再起来吧!

这算什么?逼迫他认错吗?

送走了内侍,李钰将圣旨供上,再来寻虞清秋,就算还有江涟漪的麻烦,也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对了,在下这里刚刚还有一个消息。”虞清秋毫不意外,淡淡地就掠过了这个话题。

“什么消息?”李钰闻言,也敛去了喜色,正襟危坐在他对面。

虞清秋动作熟练地沏茶,茶叶是一两千金的大红袍,直到将一杯茶放在李钰面前,才道:“宁王府和安国侯府各自派了人往南方去。”

“宁王的人……应该是去追剿那个把京城闹得风风雨雨的女人吧?”李钰道,“秦大小姐这是不放心宁王派出的人手吗?”

“在下怀疑,秦小姐手底下有南疆的人。”虞清秋道。

“噗——”李钰直接喷茶了,半晌才苦笑道,“先生,以后说这么惊悚的事之前,不要给孤茶。”

“哦。”虞清秋应了一声,但显然没往心里去。

“先生为什么这么说?”李钰好奇道。

“没什么证据,或许只是……一种直觉。”虞清秋沉吟了一下才道,“事关圣山内部,请恕在下不能多言。”

“南疆么……”李钰沉吟了一下,断然道,“既然如此,孤也派人跟着去看看好了。”

“有劳殿下。”虞清秋拱手道。

这件事倒真的大半是他私人的事更多些,蛇姬的失踪总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殿下!不好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侍女急促的声音,“太子妃醒了!”

“混账!”李钰重重地拉开门,怒道,“太子妃醒了,有什么不好了?”

“可是……太子妃又晕过去了啊。”侍女哭丧着脸道。

李钰一愣,立刻就想起了刚刚的圣旨,不由得脸上一阵扭曲。

女人……要怎么哄?

“这个,你收好吧。”李暄从抽屉夹层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她。

“放心吧,幽凰香只能持续六个时辰,只要不是当场拿去检查,是不会出问题的。当然……也要那些太医检验得出来。”秦绾笑笑,坐下来,随手拿了把剪刀,一点点剪碎了锦囊,再把碎片丢进火盆里,点火烧掉。

“只是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奇药。”李暄有些感叹。

“李钰的那杯酒里,我下了‘醉凤’,不伤身体,就是让人沾酒就醉。而白莲身上的锦囊里藏了‘幽凰’,这种香料同样对身体无害,只是会吸引中了醉凤的人。然而,这两者一相合,就变成了只有一次效果的烈性春药。”秦绾悠然拍掉手里的灰,轻笑道,“这种药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凤求凰’。”

“苏青崖为什么会研究这种药?”李暄黑线道。

“因为他原本想研究的是追踪香,可是没想到醉凤有个沾酒就醉的缺陷,更没想到这两者虽然有互相吸引的作用,但是合到一起居然发生春药效果。”秦绾叹了口气。

“……”李暄无语。这该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不过,就是有了凤求凰这种奇药,李暄安排在太子府的下人就只是稍稍引导了一下,就水到渠成了。

“对了,最近京城有点混乱。”秦绾又道。

“你干的?”李暄随口问了一句。

“嗯。”秦绾想了想,点点头。虽然说,是执剑干的,但是一个好的上官,要会为属下揽责任嘛。

“我派人去追捕了,不能太放水,上面看着。”李暄抬手指指天。

“没事,你的人找不到。”秦绾很淡定。

“苏宅?”李暄问道。

秦绾白了他一眼。

“话说回来,这几天,江丞相的态度似乎有点儿奇怪啊。”李暄忽然道。

“因为他没当场砸了太子府,把女儿带回去?”秦绾问道。

“其实是砸了的。”李暄汗颜。

虽说李钰的处事手段比江涟漪高杆不少,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但李暄在太子府可是有眼线的,那一晚,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自然也是瞒不过他的。

听说,江辙直接砸了后堂,拂袖而去,这几天也是不冷不热的,也不知道李钰安抚的效果怎么样。

至于江涟漪,就算江辙发怒,李钰也不敢让他把人带回去的。要不然他的脸就真的丢尽了。

“陛下那边怎么说?”秦绾道。

“反正我打算,三天之内他再不下旨,我就把莲儿送到水月庵去。”李暄淡然道。

“呵呵。”秦绾轻笑。她知道李暄只是做个姿态,可是,只要他表现出这个意思来,皇帝和太子都不能淡定。

皇帝对于宁王府的态度,他们都很清楚,那就是能用就留,否则就除掉。

如果皇帝觉得,下任帝王能控制得住李暄,那么可能就只是削权、打压,顺便留点麻烦,让新帝登基后来施恩。可是,若是皇帝觉得李暄不受控制,那么,虽然他活着的时候不会动手,让人说他容不得功臣,但却肯定会在驾崩前留个套子,把李暄一起带走。

反正驾崩了,世人如何说道,他也眼不见心不烦,至于史书,那就是新帝的问题了。

所以,对李暄来说,有个白莲在太子府,能安皇帝的心,至少在李钰倒台之前,都是双赢的事。

“王爷。”李少游敲了敲书房的门,禀告道,“太子殿下求见。”

“本王不在。”李暄想也不想地道。

虽说白莲肯定是要嫁进太子府的,但现在是太子理亏,他完全可以把姿态放高一点。

“……”李少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太子殿下是看着王爷进来的。”

“本王与秦小姐出门了。”李暄答道。

“王爷!”李少游黑线,“殿下就在大门口!”

他是不怕太子,但是王爷能给个靠谱点的理由吗?这种理由……他没那么厚脸皮啊。

“本小姐就喜欢翻墙。”秦绾插了一句。

“……”李少游彻底无语了。

“行了,去吧。”李暄说道。

“是,王爷。”李少游苦笑着去应付门口赖着不走的太子殿下了。

“对了,按照你上回的意见,花园已经改建了不少,要不要去看看?”李暄提议道。

“好啊。”秦绾欣然答应。

两人出了书房,像荆蓝这么有眼色的侍女自然是不会跟着的,她在王府也熟,清场工作做得极好,一路走过去就没见着几个人影。

当然,不包括隐于暗处的暗卫。

主院是李暄的住处,为了避嫌,秦绾也没来过几次,但这回一踏进来,也不禁惊讶了。

只见原本成片的梅林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移栽过来的桃树。这个时节,桃花虽然已经谢了,但叶子也碧绿可爱,其间挂着一个个青中带红的小桃子,堂堂亲王府,看起来却有了几分农庄的韵味。

要说一般贵族府邸就算种桃花,也只是为了花,不会让桃树结果的。不过到了李暄这里,谁叫未来王妃喜欢某种植物都是以能不能吃为标准的?只开花不结果,秦绾会失望的吧。

“尝尝?”李暄摘下一个桃子,用衣袖擦了擦递给她。

秦绾接过来,“咔嚓”咬了一口,油桃清脆甘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让她幸福得眯了眯眼睛。

“明年春天就可以在府里做桃花酥鱼了。”李暄道。

“今年有桃子吃也不错。”秦绾指指桃树,笑眯眯地道,“王爷,求打包。”

“一会儿让人摘一筐给你送回去。”李暄也笑了。

秦绾几口吃完小桃子,自己又摘了几个,还递了一个给李暄。

“少吃点,不然会闹肚子。”李暄提醒道。

“没事,有神医。”秦绾不在意道。

“苏青崖是万能药?”李暄无语。

“是呀。”秦绾理所当然地点头。

李暄苦笑,把她怀里抱着的桃子拿走了一大半,只留下两个:“留点肚子吃饭,府里的厨子按照姬夫人给的菜单练了很久了,你尝尝看有几分火候。”

“好吧。”秦绾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桃子。

“吃完饭再吃。”李暄黑线。

“哦。”秦绾应了一声,没由来的,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像是平日里高傲的猫咪,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竟然是个吃货。”李暄稀奇道,“从小你师父饿着你了?”

“那倒不是。”秦绾啃着桃子,无奈道,“只是思忘崖的地势,水果能种活的只有苹果和梨,蔬菜种类也不多。每次有人下山采购,也是以米粮蔬菜和各种日用品为主,没什么机会给我带水果和零嘴。”

李暄恍然。姬夫人的膳食搭配再合理,但对于一个才几岁的小女娃来说,显然是没有糖果来得有吸引力的。

“不过我记得我五岁那年,有一次我吵着要吃糖,被姬夫人骂了,夜里师父背着我跑到南楚的市镇上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当然,中午回到无名阁时,我和师父一起被姬夫人骂了。”秦绾笑道。

李暄却没有笑,他们这回就是从南楚进山的,很清楚这段路有多长,加上思忘崖还要上下山,抱着个小女娃全靠一双腿,半夜加一个早晨就跑了个来回,还不算在镇子上花费的时间。这是什么样的轻功?

然而,最让人无奈的是,这样让人震惊的轻功,竟是为了用来带五岁的小徒弟去吃糖葫芦……

不过,李暄终于也可以理解一点秦绾和墨临渊之间的感情了。比起师徒、父女,或者,更接近祖孙的那种感情吧。爷爷对孙女,那自然是要多宠就有多宠的。

“王爷。”就在这时,李少游匆匆走过来。

“怎么,难不成太子还敢硬闯?”李暄一挑眉。

“太子殿下回去了,说明日再来拜见。”李少游答了一句,沉着脸将一根铜管递了过来,“刚刚接到的飞鸽传书,王爷先看看吧。”

“出事了?”李暄皱了皱眉。

“要我回避吗?”秦绾问了一句。

“不用。”李暄摇头,迅速抽出铜管中的纸条展开看了一遍,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怎么了?”秦绾问道。既然不需要她回避,那她也就不需避忌问一句了。

“上次派去追踪蛇姬的几个人,消失了。”李暄让李少游先下去,随即转身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