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绾儿是没有时间陪几位妹妹玩耍的了。”秦绾也懒得与她装傻,反正她已经决定了,这次从云州回来,就直接把张氏给解决了。
老太君毕竟是亲祖母,有孝道压着,她不能怎么样,何况老太君虽然也膈应人,倒也没做什么伤害到她的事。但张氏么……也蹦跶得够久的了。
侯府确实需要一个当家主母,但却也未必一定要是张氏。秦建云虽然年过四十,但相貌堂堂无不良嗜好,又位高权重,便是青春少女,也有的是愿意嫁的,还怕找不到一个会理家又不闹腾的继室?至于张氏,秦绾也不打算让她卷铺盖走人,她还想看看,如果秦珍从嫡女变成庶女,李钰和李钧还愿不愿意让她占着端王妃的位置?
“你一个姑娘家的,整日里忙些什么呢。”老太君不悦道,“看账、巡查产业,这些也不是个闺阁女子该干的事。”
“祖母说的是,孙女正想明天就禀告爹爹,把府里的账册还给母亲呢。”秦绾笑吟吟地答道。
这话一出,连张氏都愣住了,但随即就是不可置信。
这个女人竟然会如此好心?绝对不可能!
“孙女大概很快就没空管这些了,还是母亲再操劳一阵吧。”秦绾一脸的认真。
再操劳一阵,发挥一下余热,然后你就可以彻底哑火了。
“绾儿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张氏强笑道。打死她也不信秦绾肯把到手的管家权再还给她。
“没有啊。”秦绾摇头。
“那……怎么就突然不想管了呢?”张氏试探着问道。
“因为女儿即将出远门,管不了府里的事了。”秦绾如实道。
“出远门?你一个姑娘家的,想去哪里?”老太君又惊又怒。
“云州。”秦绾道。
“胡闹!”老太君呵斥道,“那个地方正在闹水灾,到处都是灾民,听说还有暴乱,别人跑还来不及,你居然还想往上撞?不要命了吗?”
张氏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
听说秦绾要去云州,她虽然也震惊了一下,但再想想,还真是挺赞同的。
首先,她能把管家权要回来,没有秦绾,侯府里再也没有别人能和她争权了。然后,秦绾那丫头最好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再然后就一了百了了。
反倒是秦绾,有些意外地看了老太君一眼。
真心还是假意,她还是看得出来的。老太太这回是真的着急了,不过原本她还以为,这老太太和张氏一样,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呢。
当然,秦绾也不会因此就对老太太有什么好感,毕竟她已经不是原主,就算老太太原本只是想眼不见心不烦,只要张氏不弄出人命就随她去折腾,可那个真正的秦绾,早已在老太君的不闻不问中没了性命。
就算那个在绝望中死去的姑娘不是她,可她不恨老太太就是极限了。最好……老太太还是跟以前一样,不闻不问,相安无事就好。要不然,弄死亲祖母和弄死继母可不一样,不太洗得干净。
“听祖母的,好好待在家里,这云州的事,自有朝廷来管,要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参合些什么。”老太君苦口婆心道。
秦绾微微一笑不答。
跟老太君争论没有意义,只要李暄能搞定皇帝,连秦建云都阻止不了她去云州。
或许是见她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老太君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头疼的表情。
秦珍赶紧上前,轻手轻脚地帮老太君按摩,一边说道:“大姐,祖母年纪大了,你少说几句吧。”
“我一句话都没说好吗?”秦绾无语,她这不是一直在听老太太唠叨嘛?
“表姐怎么会想着要去云州呢?”贺晚书好奇地问了一句。
“夫唱妇随呀。”秦绾天经地义道,“王爷要去云州,我当然要跟着了。”
“……”贺晚书觉得自己脸皮不够厚,真心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你你你……”老太君指着她痛心道,“你一个姑娘家,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也不怕嫁不出去!”
“祖母觉得,我嫁得出去?”秦绾疑惑道。
“……”老太君也被噎住了。
秦绾要是嫁得出去,至于拖到如今十九岁了才定亲?换成别人,怕是膝下早就儿女成群了。
“所以,难得遇见一个肯娶我的,当然要好好看住了呀。”秦绾点点头,很是理所当然。
于是老太君也败退了。
实在是……她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脸皮厚!
“祖母要是没事的话,孙女想回去休息了。”秦绾很无辜地说道。
“去吧去吧。”老太君挥挥手,真心觉得现在不想看到这张脸。
“绾儿告退。”秦绾立即转身走人。
“母亲,您看这丫头……”张氏气道。
“你闭嘴!”老太君狠狠瞪了她一眼。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年纪,张氏心里在想什么哪里瞒得过她,她是不介意张氏对秦绾不好,但也是有限度的,最起码,不能弄出人命损了侯府的名声。何况现在秦绾都定亲了,真当宁王是没脾气的?
就算将来太子登基后,端王会更加尊贵,可也不能把自己的后路全给堵死了吧!
秦珠和秦瑶看看,赶紧一左一右上来撒娇,很快就让老太君的脸色好看起来。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屋里少了一个人。
秦绾一个人慢慢往碧澜轩走,刚刚才走到花园里,身后就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表姐!大表姐!等等我!”
“贺姑娘?”秦绾脚步微微一顿。
贺晚书一手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追上来,在她面前停下,红红的脸颊边还冒着汗珠。
秦绾等她稍稍平顺了呼吸,这才道:“贺小姐找我有事?”
贺晚书没在意她生疏得明显把她当外人的称呼,深吸了一口气,忽的“噗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了。
“贺小姐这是做什么?”秦绾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但花园里也会有下人路过的,万一被人看见了你这副模样,还以为我连祖母娘家的表妹都苛待呢。”
“大表姐,晚书绝对没有和大表姐过不去的意思。”贺晚书郑重地说了一句就起身,退后一步,低眉顺眼地站着,仿佛这一跪只是代表她的态度似的。
秦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觉得这姑娘不止是有几分心机,更是很有几分意思。
“大表姐?”许久不见她开口,贺晚书毕竟没经验,面上强自的镇定中也开始流露出几分不安。
“跟我来。”秦绾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如果贺晚书足够聪明,她也不介意分一些时间听她说话。
“是。”贺晚书没有犹豫,立即跟上。
秦绾是习武之人,没有丫鬟跟着,也没人看着,她走路的速度可不像是普通千金小姐那般一步三移,慢慢吞吞的。贺晚书要跟上她的脚步,就不得不提着裙角,一路继续小跑。
花园的石子路并不平整,加上夜色昏暗,等秦绾终于停下来,她已经觉得心跳快得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背后的衣裳也被汗水浸透了。
秦绾在凉亭里坐下,回头打量了一下她狼狈的模样,不觉一笑。
贺晚书咬了咬牙,走进了凉亭。她很清楚,为人做事,最忌两面三刀,半途而废,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么,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就算是一步一绊,摔也要摔到终点!
“坐吧。”秦绾指指对面的石墩。
“是,大表姐。”贺晚书原本想说,夏夜的凉亭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但坐下才发现,原本应该成群结队飞舞的蚊虫竟然一只都不见,月夜下的荷塘泛着清粼粼的波光,荷花在晚风中摇曳生姿,不知不觉间,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不论是疲倦燥热的身体,还是紧张焦虑的心境。
秦绾走出书房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走进花园,她却很无语的发现,夏婉怡竟然也在,而且和其他人相处得挺好的。她来的时候,正与秦珠秦瑶相谈甚欢,完全看不出之前被气狠了的模样。
白莲反而不在,估计是见了秦珍尴尬,陪客的是白荷,只是白荷根本懒得应付这一群在她眼里和姐姐差不多的“名门淑女”,反而拉着荆蓝一起,带着秦珑上树掏鸟窝,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秦珍和夏婉怡等人显然也看不上白荷这种粗鲁野蛮的行为,两拨人泾渭分明。
“你们……干什么呢?”秦绾很无语。
她对秦珑的教育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小姑娘的礼仪还是跟桂嬷嬷学的呢,怎么一出了门,居然能野得爬树蹿房了?关键是,爬树就爬树,可你能不穿着裙子爬树吗?
“姐姐……”秦珑吓了一跳,像个树袋熊似的扒在离地足有两米高的树杈上,好像只上得去下不来的小猫。
“呃……”共犯白荷汗颜。
原本想抓只小鸟的,可谁知带着个小丫头爬树这么不容易,弄得秦绾都来了。
“荆蓝。”秦绾又好气又好笑地叫了一声。
她倒是不担心她们的安全,有荆蓝在下面看着,就是想摔着也挺不容易的。
“是,小姐。”荆蓝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身子轻飘飘地在树干上一点,就站到了树上。
“哇!荆蓝姐姐也会飞!”秦珑一声欢呼。
“那小小姐要不要飞飞?”荆蓝伸出手。
“要!”秦珑连连点头。
荆蓝附身把小姑娘抱起来,一手抓着白荷,一跃而下。
“说吧,这是干嘛呢?”秦绾道。
“姐姐姐姐,我想要小鸟。”秦珑从荆蓝怀里溜下来,扯着她的衣袖撒娇。
“小鸟是吧?”秦绾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果然发现树枝上有一个鸟窝,顿时飞身上树,抄起鸟窝,连着鸟窝和里面四只嗷嗷待哺的小鸟一起拿了下来,交给秦珑,又吩咐道,“别弄死了,玩够了就让荆蓝放回去,不然它们的爹娘回来找不到孩子会伤心,知道吗?”
“知道了!”秦珑脆生生地应道。
“啪”另一边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几人一回头,却见秦珍脚边碎了一只茶杯,正傻傻地看着这边,一脸的震惊之色。
“二妹怎么了?”秦绾问道。
“你……你……”秦珍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大堂姐是会武功的吗?”秦瑶惊讶地说了一句,但眼中闪过的却是一丝轻蔑。
好好的侯门千金,不学学琴棋书画,却去学那些粗俗武夫的东西,也真是自甘堕落了!
“是啊?你不知道?”秦绾回答得理所当然。
“……”众人都无语。
如今武将的地位虽然不低,但名门闺秀习武的,满京城也就一个凌霜华,那还是将门虎女,家学渊源——好吧,秦侯原也是武将出身来着。
然而,凌霜华虽然习武,但女儿家该会的东西,她一样都不差,哪像是秦绾,除了棋,似乎就没听说过她还会什么。
秦珍却想起来去年梅花节前夕,秦绾才刚出小院,在祖母那里宣称,要参加演武台的比试,如今看来,原来她不是装傻,而是认真的吗?
“诸位小姐,晚宴已经准备好了。”侍女过来禀告道。
“那就入席吧。”秦绾点点头,又回头道,“珑儿!”
“哦。”秦珑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把鸟窝交给荆蓝放回树上去。
“荆蓝,你给这两只泥猴子收拾一下再来。”秦绾顺手把白荷也丢了过去。
“是。”荆蓝笑着应了。
“几位妹妹,我们走吧。”秦绾道。
“有劳姐姐了。”秦珍很快已经收拾好复杂的心情。
不就是武功吗?虽然仍然有些震惊,但对于她们来说,武功其实真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震惊过后,也就那样了。
“几位妹妹,这边走。”夏婉怡微笑着,仪态万千地带路,宛若一副主人的模样。
“你来干什么?”秦绾一脸的惊奇。
“我……”夏婉怡一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几个是本小姐的亲妹妹,这个是堂妹,那个是表妹,你……与本小姐无亲无故的,跟来干什么?”秦绾道。
“我……”夏婉怡被她在人前这般下面子,不由得脸皮涨得通红,眼眶一红,眼看着又要流下泪来。
“大姐,婉怡也是王府的客人,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不好吧?”秦珍道。
秦绾瞥了夏婉怡一眼,很有几分兴趣。
这女子,半日功夫就能和秦珍互称名字,确实不简单。秦珍可不是秦珠秦瑶那两个没脑子的,这么快就让她有好感,看来是没少下工夫。
“还是算了,我只是客居在此,哪有资格参加家宴呢。”夏婉怡低下了头,语气柔柔弱弱的,一副明明很委屈还故作坚强的模样。
“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秦绾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转身走人。
夏婉怡不禁目瞪口呆,她就这么走了?难道她见了自己这副自愿退让的模样,不该是投桃报李,邀请她一起入席吗?
秦珍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以为这么简单的以退为进就能打动她这个大姐,也未免太天真了一点,本以为……这个西秦的郡主能更聪明一点的。
“大堂姐,你也太小气了吧?就算是客人,一起吃个饭又怎么了?”秦瑶不满道。
她倒是很喜欢这个女子,夏婉怡大约是远道而来的关系,对东华京城的名门并不太了解,言词间奉承备至,让从未享受过别人羡慕眼光的秦瑶浑身舒爽,自然好感大生。
“若只是客人,那自然是无妨的。”秦绾微微勾起了唇角。
夏婉怡看着她戏谑的目光,不禁一阵头皮发麻,直觉感觉后面不是好话,但又没有理由制止她说下去。
“只不过,按照东华的规矩,至少我们秦家的规矩,贱妾不得上桌——你们几个要是不介意,回头我跟爹爹说,让陈姨娘曹姨娘她们都跟我们一起吃饭?”秦绾道。
“我说过了,我不是妾!”夏婉怡要晕了。
“不是妾,难道你还想当我表哥的正妻?”换好衣服的白荷一回来就听见这句话,顿时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竟是“啪”的一下,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愤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给我听好了,表哥是不会看上你这个番邦女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夏婉怡做梦也没想到,宁王的表妹,宜城县主这般身份的女子,竟然会像个泼妇似的直接就动手打人,直到脸上辣的疼痛感传来,才猛地反应过来,一声惊叫,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敢打我?”
“打都打完了,还问我敢不敢,脑子有病吧?不敢的话,我打你干嘛?”白荷冷哼道。
“你!我是西秦的郡主!”夏婉怡道。
“我姐姐我嫂子都是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白荷道。
夏婉怡盯着她,脸色古怪,好一会儿,忽的笑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你表哥吧?”
白荷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一脸的鄙夷:“表哥有我表嫂一个就够了,你以为这世上谁都跟你一样不要脸,上赶着给人当贱妾?”
夏婉怡无比暴躁。
于是她到底哪里流露出自愿当妾的意愿了?她好歹也是堂堂郡主,皇室宗亲,当正妃都绰绰有余,最不济,也该和母妃一样,做个平妃吧!
“县主这话说的可不对。”秦瑶忍不住道,“王府有王妃一人,侧妃两人,侍妾不定数,怎么可能只有大堂姐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