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点点头,对着温誉示意了一下,默默地转身往外走去。
“王妃。”荆蓝拿起小火炉上温着的水壶给她添茶,一边轻声道,“真要交换吗?有点不甘心呢。好不容易才抓回来的。”
“你什么时候见我干过吃亏的事?”秦绾气定神闲地继续喝茶,笑眯眯地说道。
“嗯嗯。”荆蓝连连点头,满意了,随即又道,“王妃,冉秋心和虞先生虽然是师兄妹,可关系并不亲近,恐怕她不会愿意为了虞先生多费心力的吧?”
还有一句话是她没有说出来的,王妃,并不像是对虞清秋有恶意,何须冉秋心来救?
果然,执剑秦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她若是愿意换,本妃还不要呢!虞清秋的价值岂是死物可以衡量的?就是她用自己来换也不值。”
“那小姐带话给冉秋心的意思是?”荆蓝不解地问道。
“本妃要用虞清秋,不让他对天机那个死老头彻底撇清关系怎么行?”秦绾“哼哼”两声道,“智宗?就算他想把宗主之位给女儿,本妃也可以让虞清秋做无名阁长老,智宗宗主之位算什么!”
“王妃英明。”荆蓝顿时释然了,转瞬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唐公子在嘉平关的事快要办完了吧?”
“这个不好说,要是顺利的话,也差不多了。”秦绾说着,却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荆蓝怔了怔才道。
“我就怕他干点多余的事。”秦绾低声嘀咕了一句。
“王妃还是很关心唐公子的。”荆蓝抿嘴一笑。
别看平时王妃对唐公子不是揍就是训的,其实不过是他们的相处方式罢了。
“那家伙喜欢自作主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只要不暴露和我的关系以及目的,他毕竟是鸣剑山庄的少主,就算宇文忠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吧。”秦绾嘀咕两句,干脆丢开了这事,继续看起书来。
唐少陵可不是初出茅庐的顾宁,无论是手段还是经验他都不缺,只要不犯二,不会有问题的。
是的,只要,他不犯二!
但问题是,唐少庄主,他能不犯二吗?
嘉平关。
“你们皇太子要见我,关我屁事。”唐少陵躺在院子院子的大树上,闭着眼睛晒太阳,一副悠闲的模样。
吴康在树下转来转去,急出一头的冷汗,却拿这位祖宗没办法。
他这院子靠近太子居住的府衙,昨晚这么大的动静,今天太子不问才是怪事!
吴康不敢对宇文忠说谎,何况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也瞒不过去。再说,他也并不觉得唐少陵暴露身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少庄主和北燕无冤无仇的,太子现在又要安抚西秦,绝不会对唐少陵不利的。
然而,宇文忠大概是因为好奇想见见这位高手榜第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可关键是唐少陵不配合啊!
太子——唐少陵见多了,有夏泽苍在前,唐少陵对宇文忠真的没什么感觉。
“那少庄主到嘉平关来究竟是干什么的?”吴康苦着脸问道。
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早上练功时又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不得不顶着一对熊猫眼去觐见太子,吴康也算是想明白了,唐少陵还真不至于为了揍他一顿眼巴巴从西秦跑到嘉平关来。前阵子还听说他跑到东华找那个江湖上从未留名,却在高手榜上硬是压他一头的秦紫曦挑战去了。
所以说,理由只有一个,秦紫曦——摄政王妃跑到江州来了,他就不死心地跟了过来,刚好想起来揍自己一顿吧!
不得不说,虽然理由是错误的,但结论却对了——唐少陵还真是跟着秦绾来的,顺便揍他一顿。
“嗯……”唐少陵枕着双手,抬头看天。
他是干什么来的?这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行吧,我去见见你那个什么太子,若是太差劲,你还是跟本公子回西秦去算了。”唐少陵终于有了决定。
“多谢少庄主。”吴康松了口气,几乎喜极而泣。
他和唐少陵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三年,哪会信江湖上那些好听的传言,鸣剑山庄的唐少主,从头到脚就和“温润公子”四个字沾不上边!
唐少陵一跃下树,拍拍衣服上的灰,径直往门外走去:“行了,走吧!”
“少庄主,这边。”吴康正了正脸色,在前面带路。
宇文忠下榻的府衙就在隔壁不远处,走过去就能看见,不过在门口,却被一板一眼的侍卫拦了下来:“请将武器暂存于此。”
吴康皱了皱眉,又看了唐少陵一眼,欲言又止。
带着剑去见太子当然不妥,可让一个江湖人解剑,尤其是唐少陵那样骄傲的人,他很怕会直接起冲突。唐少庄主要是生气了,那是除了老庄主和夫人之外,谁也哄不好的。
当然,他不知道,现在最能哄好生气的唐少主的人,绝对是宝贝妹妹。
“送你了。”出乎意料的是,唐少陵一声嗤笑,直接将手里的剑丢进那侍卫怀里,很随意地道,“来的路上一两银子买的,回头记得赔钱就行。”
“少庄主,得罪了。”吴康见状,虽然意外,但也心下一松。
只可惜,他还是不太了解唐少陵的本性。
唐少庄主自愿吃亏,但肯定,是要在其他地方几倍地还回来的啊……
“所以,你就把帖子放下就回来了?”秦绾一脸好笑地问道。
“是啊。”顾宁理所当然地点头,“他一打就打到半夜了,哪里有使者半夜上门的,可等到明天的话,万一兀牙当不知道,继续虐待陈巍,我们也没处说理去不是。”
“说的对。”秦绾满意地点点头。
所以说,抓到了谭永皓就是掌握了主动权,尤其顾宁的行为更加抓紧了主动,本来是他们派使者去北燕军营的,这么一来,话送到了,至于换不换,兀牙总得派个人来说一声。尤其,在双方捏着的筹码不成对比的时候。
就算谭永皓就是个废物,可谁叫他有个好姐姐呢,投胎也是一门技术活。
至少今天晚上,头疼的就是兀牙了。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北燕军的使者就到了城下。
北燕军虎视眈眈,聂禹辰当然不会为了一个使者下令开城门,只叫人从城头放个箩筐下去把人拉上来——反正你爱来不来。
使者忍了一肚子气,却也没办法,只得爬进了箩筐,连侍卫都没带一个。
虽然说,在人家的地盘里,要杀人的话,多少侍卫都没有用,但那是尊严问题!
既然秦绾说了换俘这件事由她做主,聂禹辰就直接把使者送到了沈家庄,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合格的下属应有的素质。
倒是使者有点茫然,东华的议事厅,居然在这个废弃的园子里?而且看起来像是被火烧过似的,这真的不是鬼屋吗?
直到走进一处院子,终于感觉有了点人住过的痕迹。
“王妃,人带来了。”把人“护送”过来的徐鹤站在院门口一拱手。
使者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王妃?!
好吧,虽然他也知道东华的摄政王妃在江阳,不过,他总觉得所谓的王妃,顶多就是个象征罢了,哪怕风衍烈说她武功很好,可她能懂打仗吗?还不是要聂禹辰做主。
然而,他来见的人不是聂禹辰,居然真的是摄政王妃!
“进来吧。”暖亭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
“走。”徐鹤这才举步。
使者只好一边嘀咕着,一边跟了上去。
因为使者入城,今天城内城外都很安静。
秦绾一身很家常的罗裙,手里还捧着一卷书,身边站着两个侍女在烹茶,怎么看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后院女眷,和两国谈判这种事怎么看怎么不搭调,让人别扭得要命。
“北燕使者温誉见过摄政王妃。”使者压抑着心里的异样,上前拱了拱手,却没有走进亭子里去。
“温誉,你就是那个押粮的副官?”秦绾放下书卷,抬起头来笑道。
昨日战场上的温誉一身甲胄,加上人多混乱,她忙着抓人,也没看清楚,何况今日的温誉因为作为使者来的,锦袍加身,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简直判若两人。
“是的。”温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应道。
秦绾顿时知道了兀牙的想法,敢情是把火气都出在这个弄丢了谭永皓的家伙手里了,要不然,就凭他姓温,就不会被派出来做使者的差事。虽然有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规矩,可就算不杀,割鼻子割耳朵的事也不少见嘛。
温家,可是北燕皇族宇文氏之外的第一大姓,谭家要不是出了个深得宇文忠敬爱的太子妃,就算温誉只是温家旁支,身份也比谭永皓那种纨绔高出多少都不知道,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收拾谭永皓惹出来的烂摊子而焦头烂额。
“行了,徐将军先去忙吧,本妃会和温公子好好谈谈的。”秦绾微笑。
“是,王妃。”徐鹤一拱手,毫不犹豫地退了出去。
温誉看见他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恭敬态度,却也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暗自忧虑。
看起来,这位王妃在江州军心中的权威,远比他们想象得要重得多。
“兀牙将军派你来,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秦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道,“本妃以为,书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王妃,恕在下直言,谭公子真的在江阳城吗?”温誉道。
“哦?”秦绾一挑眉,有趣地看着他。
“几万人众目睽睽之下,谭公子……掉进冰封的沧河,正常人都不会有命在的。”温誉坦然说道,只是半途改了一下口,没说谭永皓是被人扔下去的。
“那是因为你们北燕人都是旱鸭子,就算沧河没有结冰,也一淹一个准。”秦绾道。
“……”温誉被噎了一下,脸色很扭曲。
北人骑马,南人乘船本就是常理,反过来才不正常,不过这话从王妃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听得这么不爽呢?
顿了顿,他才继续说道:“兀牙将军的意思是,在下必须先确认了谭公子在江阳城,并且完好无损,才能谈换俘之事。”
“据本妃所知,陈巍将军也算不得完好无损吧?”秦绾轻描淡写道。
温誉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要是东华想以牙还牙,陈巍是个在战场上打滚的武将,可谭永皓却是身娇肉贵的纨绔子弟,只怕没两下就被折腾死了。
“温公子误会了。”秦绾笑容可掬,一脸的诚恳,“都是不可抗力嘛,大冬天的掉进河里去,本妃就是说谭公子现在活蹦乱跳的,你也不能相信,是不是?”
“在下必须见到谭公子,才能回去复命。”温誉定了定神,继续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