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认识,揍过!

两个镖师已经将粮车围城的防线推开一个小口子——既然跑不了,只能拼了,至少那几个护卫功夫不错,也能算战力。

又付出一人死亡的代价,剩余七个护卫终于拖着那位“大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防线内。

下一刻,一阵箭雨落在粮车上,扎破了不少粮袋,雪白的大米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高管事顾不上心疼,双手合十,拼命念着阿弥陀佛。

“多谢……救命之恩。”那官员扶了扶头上的官帽,胆颤心惊地说了一句。

“你是那个姓阮的谁来着?”唐少陵摸着下巴思考。

那官员楞了一下,抬起头来,看清了唐少陵的脸,先是迷茫了一下,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他一声尖叫:“你你你……唐、唐、唐……”

“多大的人了还吃糖?不如回家吃奶去。”唐少陵一声嗤笑,剑柄打开他的手指,歪歪头,终于想起了一个名字,“和弟媳妇私通的那个……谁来着?阮明升?”

“我没有!”阮明升虽然还在极度恐惧中,但还是涨红了脸一声大吼。

虽然危机近在眼前,但唐少陵这句话还是让众人都傻了眼。

和弟媳妇私通?真的假的!

“没有么?明明是绾绾说的。”唐少陵一脸疑惑地嘀咕。

三年前唐公子在楚京全灭西秦刺客,南楚朝廷的官员认得他的人真不少,不过能被唐公子记住的就不多了,这个阮明升正好是其中之一。秦绾闲暇时当笑话讲给他听的,南楚阮太傅嫡长子,说是和许给了阮家庶子的临安王庶女上官绮两情相悦?当然,两情相悦那是绾绾的说法,不就是和弟媳妇私通么。

要是阮明升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气吐血,特么的两情相悦是那么美好的精神爱恋,可私通就是实际行为了好么!

“秦兄认识……这位阮大人?”付元雄艰难地问了一句。

“认识,我妹妹揍过。”唐少陵回答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付元雄无语,殴打朝廷命官,秦兄你妹真是彪悍!

“没有揍!”阮明升下意识地反驳。当年只是公主的侍女讽刺了他一顿,虽然之后他被父亲罚跪了三天祠堂。

“跟弟媳妇私通这么欠揍的,绾绾居然没揍你?”唐少陵不相信。

“都说了没有私通!”阮明升怒吼。

“那个……马匪要来了。”付元雄吞了口口水。

一路上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好脾气的年轻人居然这么会气人?再下去只怕这位阮大人没死在马匪手里就先要被气死了。

“唐、唐公子救命啊!好歹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阮明升被“马匪”两个字惊醒过来,想起之前生死一瞬的恐惧,顿时没空在意私通不私通的问题了,扑上去就要抱唐少陵的大腿。

“你姓唐?不姓秦?”付元雄走镖多年,外表粗豪却是心细如发,顿时听出了不对。

“出门在外,谁没有几个化名。”唐少陵理直气壮。

“……”付元雄默默地咽下一口血。

你狠!

不过,很明显这人和朝廷的官员有交情,至少不是马匪的内应,算是聊以安慰吧。一切都等能活下来再说!

“本公子进宿州第一天就遇见这么大麻烦,这地方果然不吉利。”唐少陵摇摇头,猛然间,眼神一凝,付元雄等人只感觉到一条灰色的影子从头顶上掠过,不由得惊叫道:“小心!”

这会儿马匪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三十步,可以看见人人都收起了弓箭,换成了长刀。

唐少陵身在半空中,看得清楚,不由得冷笑。

马匪?虽然看起来穿着乱七八糟的,像是乌合之众,可他们的刀分明是制式的兵器,这些人如果不是打劫了宿州军的兵器库,那就只能是宿州军本身了!

“杀了他!”领头的匪首喝道。

“区区百来人也想杀本公子,脑子没毛病么?”唐少陵嘲讽。

以他的武功面对军队,只要不是箭阵,虽然不能以一敌千,但以一敌百却完全没问题,所以他根本懒得用什么计策,就最干脆利落的——冲上去,拔出鱼肠剑,直接杀。

宿州,位于东华西北边境,多山林荒漠,土地贫瘠,几乎是个不毛之地。

东华开国之处,因为宿州地下含有丰富的铁矿,曾驻守大军,成为重要的军事基地,然而,几百年后,矿脉枯竭,而宿州既没有可供耕种的土地,也没有渔林之类的资源,等到军队撤走,就彻底荒废下来,这些年几乎已经变成了发配犯人放逐官员的地方。

唐少陵从京城走了几乎半个月才到达宿州,刚好过了元宵。

倒不是他拖延时间,只是他也从未去过宿州,更不太明白秦绾想让他看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也不着急,干脆一路缓行,偶尔还搭农家进城赶集的便车,或者与商队同行。

唐公子身上没有长兵器,脸上总是笑眯眯的,普通百姓反而感觉不到那种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煞气,只觉得这是个长得好、脾气好的小哥。

进入宿州边境的时候,他的身份是商队的随行武师,至于来历么,算是曾经承教于鸣剑山庄的独行剑客。自从鸣剑山庄闭门封庄后,这样的人遍布大陆四国,而唐少陵随便棘手似是而非的唐家剑法还是很能唬人的。最重要的是,唐少陵是持有正式的西秦路引的,有了这个,想把他和东华钦差联系起来还是挺难的。

宿州本地不产粮,粮食几乎全靠商队从外面运进来,来往于宿州的商队最多的就是粮商,唐少陵搭的这个就是云州高家旗下的粮行。高家财大气粗,这一行十几辆辆车浩浩荡荡,除了一个管事和十几名伙计,还雇佣了云州有名的镇远镖局护送,唐少陵虽然是半途加入的,但鸣剑山庄的声誉在整个大陆都很好,曾经有个自称是鸣剑山庄学剑之人在南楚作奸犯科,唐演亲自追到南楚清理门户,因此商队还是很放心的。毕竟宿州盗匪横行,多个高手同行总是好的。

“我们已经进入宿州地界了,不知道秦兄的目的地是哪儿?”趁着中午休息吃干粮的时候,镇远镖局负责这趟镖的副总镖头付元雄走了过来。

唐少陵靠着一棵大树席地而坐,一边咬着面饼,笑吟吟地答道:“我要去西平,倒是路过宿州治所嘉宁郡,送佛送到西吧,怎么说也是收了报酬的。”

他这出门准备充分,光是身份就有好几套,都是在官府有据可查的户籍,现在用的这个名叫秦岭,是西秦和东华的混血,曾经在鸣剑山庄学艺,这三年离开西秦,多在东华江州一代活动。

“西平那地方可荒凉着呢。”管事听到这话也凑到了他身边来坐。

“听起来,管事去过西平?”唐少陵一挑眉。

“都十好几年的事儿啦。”管事叹了口气,摇头道,“跟繁华的地方不能比,整个城里就一座客栈,连干净的水都难有,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那打听个事儿呗。”唐少陵笑道,“西平附近有个三槐村的,管事知道吗?”

“三槐村……哦,张家村啊。”管事想了想才恍然道,“就在西平城北十几里的一个山坳里,里面的人大多姓张,都沾亲带故的,只不过十几年了,这世道,也不知道村子还在不在。”

“多谢了。”唐少陵点头,很明显感觉到那管事对他的态度更放松了。

他这倒也不算是说谎,反正是没有特定的目标,去过嘉宁后,他还真打算顺道去西平看看。那里不是青城观叛徒凌丹子的老家么,从泣雪剑引发的一系列阴谋,也许那个三槐村里还存有什么线索。

“秦兄是有什么亲戚在那儿吗?”付元雄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不是怀疑唐少陵动机不纯,只是觉得这年轻人虽然一身布衣,只带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却莫名让他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让他看不透深浅。

“不算是。”唐少陵想了想,有些苦恼地道,“有个朋友——他一个长辈失踪了,所以托我去那长辈的老家问问情况。”

“秦兄果然够义气。”付元雄拱了拱手。

“还好吧,反正也无处可去。”唐少陵耸了耸肩。

“秦兄武功不弱,不如加入我们镖局?总镖头最喜欢少年英杰了。”付元雄拍着胸脯道。

“我……”唐少陵刚吐出一个字,忽的眉间一动,停了下来。

付元雄怔了怔,下意识地道:“秦兄,怎么了?”

“没事。”唐少陵摇头,咽下最后一口面饼,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的土,扬声道,“高管事,早点上路吧?天黑前能赶到嘉宁最好。”

“也是,宿州地界不平静,在野外扎营不安全。”付元雄表示赞同。

见付元雄也这么说,高管事也不好说累,转身吆喝着伙计赶紧收拾东西,套好车,准备上路。

唐少陵却叹了口气。

付元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要上马,忽的脸色一变,大喝道:“有大队人马往这边过来!”

一句话让所有人安静了一下,随即炸锅。

“这这……该不会是遇见马匪了吧?”高管事满头大汗,脸色煞白。

“这速度,来者不善。”付元雄沉着脸,幸亏跟他出来的都是久经战阵的镖师,迅速将十几辆板车推到一起当成一道半月形的防线,让伙计和马匹都避到圈内,又看看没事人一样的唐少陵,神色间又有几分古怪。

这人突然说要走,刚刚又叹气……该不会是早知道有马匪过来?如果他不是马匪的内应,那个距离能听出来还是人吗?

“不对,马匪在追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唐少陵开口道。

付元雄一呆,原本还想问为什么,但下一刻,他已经看见了顺着官道狂奔而来的一行人,十几个护卫模样的男子护着一辆青布马车,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血迹,马匹也不够,还有好几骑两人一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