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津却不肯再说了。
必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简小爱默默地想,否则林清瑞不会非要得到它。它一定不像红誓之前说的只是一个“时空稳定器”那么简单,或许是他们能够来往不同世界的关键道具……或许是她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之间发生关联的主要原因……
无法解答的谜题先压在心里,她重新设问:“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喜欢上了某个人……你们会对他不利吗?”
白津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简小爱的心揪了起来。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地方。不论林清瑞还是昨天遇到的眼镜男,他们不约而同都采取了先接近她并试图得到她好感的策略。结果两个人的下场……林清瑞暴露了真面目,现在生死不明,眼镜男恐怕也没有下文了。
眼镜男姑且不论,林清瑞也可说是咎由自取,不过她实在很难消除这种隐忧:总有一天她会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倘若那个人对她并无恶意,难道红誓他们也要将他认定为危险人物,进而排除甚至抹杀吗?
白津一直没出声。简小爱有点着急:“你们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啊,万一我喜欢上的是正巧是个好人呢,就那种机缘巧合的穿越到异世界,没有必须要报的血海深仇,没有必须回去的理由,他一来到这里就乐不思蜀,开开心心地留下来……”
她的声音低下去,大约自己也觉得这种好事的概率太低,也就不好意思非要扯着做论据让别人相信。
她站在窗边,一只手去拔花盆里新长出的杂草,神情里带点无措与迷茫。
说到底她只有十七岁,人生铺展到现在,除了亲缘淡薄,其余皆是一帆风顺,命途平坦得像坦桑尼亚的大草原……她的世界里连肉食动物都是温良的,麋鹿都睁着一双纯善的眼睛,斑马与世无争地踱过春雪融化后的小溪。
像林清瑞那样的恶徒,十几年了也就遇到一个。
白津看着她,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地浮出来,为什么这样的女孩子,会是那个人在这个世界的异性同位体呢?
那个人是恶世中诞生的鬼杰,是戮万人而登玉座的枭雄,是用极恶镇压小恶的魔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存在是那个世界维持平衡的重要原因。
既然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完全不同,人类不用时时面临死亡的威胁,不用在夹缝中求生存,一派光明祥和的景象,为什么这里还要诞生出一个魔王呢,而且还是女体的。
如果宇宙具有意志,这种安排背后的深意是什么?她的喜好和生死都能影响那个人,但反过来,那个人却无法影响她。这是否意味着,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才是无数平行宇宙的中心?或者该说是本源?
他沉默得太久了,她开始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盯着他,眼珠黑得深深的,疑惑地看着他,在问他为什么不回答。
一瞬间,白津想起了红誓说过的话。他说,有一天你自己会想要将她圈起来的。
圈起来……像他们儿时读的那本童话里,黑男巫圈守着小花仙那样么?早看顾,晚守护,遮风挡雨,费时费力,不但要挡掉前赴后继的觊花人,还要照顾小花仙的情绪……
白津黑了脸。谁会做那么蠢的事。保护她不被杀就够了,谁管她的心会碎成什么样。
碎……喀嚓。
读漫画的后遗症出来了,他脑袋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模拟出了东西碎裂的声音。
喀嚓。
透明的玻璃心脏碎了一地,淡红色的血从碎片里丝丝如缕地流出来,浸透了草地,坦桑尼亚大草原在呜咽声中摇晃,麋鹿哀鸣,斑马伏尸……
白津霍地站起来,眼底映入女孩子有点诧异的注视,心中更烦,丢下一句:“你可以试试。”
拂袖而去。
这次白津与简小爱之间的交流,如果用一篇网络小说来比喻,那就是某点扑街文最常见的下场,虎头蛇尾,有始无终。
白津撂下那句“你可以试试”后,心情并没有因为放狠话而好转,反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来越阴沉,连带着对罪魁祸首也没好脸色。
简小爱觉得自己是彻底被白津讨厌了。
不过这次她想得很开。她只是问了他一些问题,他不愿回答就算了,没必要为这个持续给她甩脸子吧?错不在她。
没有谁能讨所有人喜欢。大概白津就是天生看她不对盘吧。
因为这货是个兄控。简小爱阴恻恻地想,肯定是不满自家兄长由于她被迫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才横竖看她不顺眼。逮着时机就要发作,没时机也要强行发作。
不得不说,她这个猜想是几天前的正解。然而到了现在,唯一明白白津究竟在别扭什么的人,只有他的亲兄弟红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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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安静下来的房间显出一种怪异的空旷,连漫画上有趣的对白都不能稀释这种感觉。
简小爱在床上别扭了一阵,终于丢开漫画,悄无声息地走向门口,慢慢拧开门把,推开门……
白津就站在防盗门外。
他还穿着白天的那套军服,军靴的边缘沾了一点尘埃,手里托着一盘橘子。黑发下的眼睛没有了今天在路边时那种咄咄逼人的锐利,看起来灰蒙蒙的。
两个人隔着一道铁门相觑。
简小爱穿着粉蓝色的家居服,拖鞋上的兔宝宝耳朵折起来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她的眼睛有点红,泪沟也带着湿痕,显然哭过。
白津不知道那是简小爱之前看到漫画里男女主终于在一起时流下的感动的泪水,还以为她哭是因为白天的事。
……我说的话有那么重吗?
罕见的,白津反思了一下自己。诚然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不少娇怯怯的生物,但他的应对一直很简单,绕开或无视就好……可眼下这个,显然不容许他视而不见。
女孩子气哭了要怎么办?
白津使劲回想在联盟时男人们的做法,然后他从一个比一个黄暴的方案中捞出一个最小清新的。
他说:“别哭了,今晚让你在上面。”
简小爱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有点幻听。
她的表情太诡异,白津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这话有歧义,补充:“你占上风,你说了算。”
简小爱这次听清楚了,同时她也更迷糊了……他前后两句话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是我污了还是你白津说话太飘了?
女孩子一动不动,白津也有点不愉快了,难道非得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歉她才满意?
“你究竟想要什么?需要我去给你买蛋糕和洋娃娃吗?”反正女孩子就都爱这些没用的东西吧。说吧,只要你说得出来我都满足。
“……”简小爱有点懂了,她试探,“你来给我道歉的……?”
他牵了牵嘴唇:“很高兴你能看出这点。”
“……”这么气势凌人的道歉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啊!她可以拒绝他的道歉吧可以吧!
叹口气,简小爱打开门,接过他的橘子,转身朝屋里走,“进来坐吧。”
白津顿了一下,跟在她身后,才走了两步,就听她说:“把鞋换了,拖鞋在柜子里。”
人字拖配军服?不!这有违他的美学!
蹲在鞋柜前的白津和人字拖面面相觑,眼神厮杀,双方血战了几秒,勉强想起自己是来给人道歉的青年不情不愿地换上了沙滩人字拖。
啊,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被抽掉了精气神。没有军靴的军服就像失去了孤儿的寡母,没有了耶稣的基督教,陨落了教皇的十字军……
他在这里七情上脸内心戏十足,简小爱倒是全没留意,自顾自剥了一个橘子,酸酸甜甜的口感一下子就折服了她空荡荡的胃,她有点后悔怄气不去吃晚饭了。
胸不平何以平天下,心不宽何以做包租婆,这个道理不是早就想清楚了嘛。
“晚上吃了什么?”她倚着桌子,一面剥橘子一面问。
白津如实回答:“咸蛋烧西梅。”
她无语了。“……你们是从冰箱里随便掏了两样东西炒一起吧?”
白津镇定地将脱下来的军靴搁到门口,“没浪费,都吃完了。”红誓吃完的,做出黑暗料理的人有义务给自己制造的惨剧收尾。
简小爱摇摇头。她不在,这两个租客就有本事把自己的饮食标准作践到人类及格线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