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回 豹子

红袖添乱不添香 陆无双 3389 字 11个月前

不料秦朗一双深潭似的凤眸幽幽地望了我问道:“方才,在船上,你说的话是真的么?”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什么话?”

“许你十里茶花什么的。”他垂了眼眸,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我愣了愣,努力回想了一下方才被燕爷劫持,为了争取一线生机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感情戏码,其中似乎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心里是有我的”。

他这是仗着自己孱弱,利用我的脆弱套我的话不成?

想至此,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红,却做出个忿忿然的表情,咬牙道:“真!特别真!就跟你有一妻八妾还要纳了云谣一样的真!”

他便弯了弯唇角叹道:“云谣是湖匪派来的眼线,我不过奉殿下之命,将计就计与她虚与委蛇,你如此冰雪聪明,怎么就看不出来?”

我心底恍然:云谣趁秦朗不在去搜他的房间,出门时不巧撞见了我,为遮掩行迹故意做出个衣衫凌乱的模样;以及千方百计接近胖子,再三再四地想要给芙蕖帮忙,其实都是为了探查我们的身份罢了。

此番送亲花船能够“成功”地遭遇湖匪,自然也是云谣通风报信的功劳。

我暗自鄙夷着自己的后知后觉,口中却不认怂:“谁说我没看出来?我只是……”忽觉耳根发烫,硬生生将“关心则乱”四个字咽了回去。

正尴尬间,忽闻身畔两声十分不自然的咳嗽,我抬起头来,见那剑鱼男不知何时已立在一旁。

他依旧是精赤着上身的模样,两支峨眉刺插在腰间,略显瘦削却紧实的身材还笼着些水珠,在月光下映出一种白瓷般的朗润。

此时,他低头望了我怀里的秦朗一眼,唇角一勾:“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自己不太识水性。当时只当你是谦虚,如今看来,你这个‘太’字,已是十分的骄傲了。”

秦朗额角黑了黑,费劲坐起身,冲剑鱼男幽幽道:“嘲笑上官之前,先考虑清楚,你在陆上能接我几招。”

剑鱼男立时瞪了眼,“嘿你个没良心的,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扔湖里去?”口中说着,却伸手将秦朗拉了起来。

“你这头狼还真是福大命大,今儿若不是这位姑娘舍命救你,明年的今日,我就带着祭酒去忠烈阁看你了。”剑鱼男冲秦朗挑挑眉,“方才没顾上问,这位水性极佳的姑娘是?”

“冷姑娘,”我总觉秦朗介绍得有些不情不愿,“太子殿下的朋友。这位是……”

剑鱼男却抢先一步冲我抱拳,“在下,箕水豹。”

又是锦衣卫二十八宿中人,只是这名字,“箕……”

见我有些念不出口,箕水豹不郁闷反笑道:“锦衣卫二十八宿,并不是人人都那么好运气,能被赐‘奎木狼’这样威武的名字。话说有位擅长遁地术的,被今上赐名‘轸水蚓’,回去足足颓了一个月。还有赐名‘室火猪’的那位,如今他师父都不愿认他。”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见逗乐了我,箕水豹君一双俊朗的眉眼间都透着欢快,“你也可以叫我阿豹,或者豹子,随你喜欢。”

鉴于“阿豹”这个名字在前世的洗剪吹行业太过普及,仅次于tony老师,是以我斟酌了一下,冲箕水豹颔首一礼,“豹兄,小女子冷心月。”

“冷心月,”豹兄念了两遍,抬眼冲我笑道,“好听是好听,只是寒气重了些,你可有乳名?”

“小……月?”我几乎是下意识答道。

我这情急之下的一脚用了十二分的力道,竟将那水鬼踹得在水中连翻两个筋斗,被水流冲得老远。

我赶紧回头去看秦朗,却见他双目紧闭,已陷入了昏迷。我心中骤然涌起一丝不好的念头,赶忙从背后将他抱紧,拼尽全力地向湖面游去。

秦朗,你一定要撑住……

在湍急的水流中,我使劲了吃奶的力气,带着秦朗向湖面游去,依稀看到身旁红光愈盛,那诡异的“湖怪眼睛”便随着水流向我们的方向游弋而来……

但此时我哪还有心思去探查所谓湖怪究竟是真是假,只知道早一秒浮上水面,秦朗就能多一线生机。

偏偏湖怪未至,水鬼却来添乱。

只觉右脚踝骤然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向下拉去!

我百忙中将左脚重重向下踹,却次次都踹了空。

时间,便在我与水鬼的胶着对峙中分秒流逝,我心中的焦虑却已无以复加。

每多拖延一秒,秦朗获救的希望便流逝一分。

若他便这样死了……我不敢想象。

万分惶恐中,我看到那红色的湖怪之眼,愈来愈近了。

我没想到,濒死之际,我还能亲眼目睹传说中湖怪的真颜。

但……那哪里是什么章鱼大王,分明是两盏浮在水中的红色灯盏!

我尚无暇思考,为何灯盏可以神奇地浮在水中而不熄,便见灯盏后,赫然出现一个急健身影!

那是个精赤上身的男子,正拨弄着红色灯盏四处张望,待望见我们所在方向,随即一把拨开灯盏,箭一般冲了过来。

那奇快的速度,行云流水般的身姿,犹如一条威风凛凛的剑鱼。

待靠近我身边,只见他身形急转,朝我脚下的水鬼袭去。须臾之见,我只觉一股血腥从脚下弥散而来,被束缚的右脚终于恢复了自由。

那人随即从下方将秦朗托起,用力一蹬,我们三人便瞬间浮出了水面。

客船上的厮杀依稀犹在,砍杀、呼喊和落水声不绝于耳,但我一心担忧秦朗的安危,已无暇顾忌其他。

此时,剑鱼男已从我手中接过了秦朗,“此处距岸边不远,你可还能游?”

“可以!”我担忧地望一眼脸色已发青的秦朗,“但是要快!”

月光下,剑鱼男白瓷般俊俏的脸上长眉一挑,眼角浮现出一丝顽皮:“快没问题,只要你跟得上我。”

说罢,冲着花船方向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便托着秦朗一个转身,箭一般向岸边游去。

徒留我在他身后感叹:这位,莫不是孙杨的祖宗?

待我拼尽力气上得岸去,但见剑鱼男已将秦朗脸朝下放在了一块大礁石之上,望着我的眼神有几分赞许:“姑娘游得不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