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劝慰

“多谢。”陆芷筠木然的抬手将碗捧了过来。

其实她并不想喝的,但是因为人家的好意,她不忍拒绝。但是等将碗捧在手里,低低垂眸,碗里升腾起来的热气熨蒸着她的眼眉,她便也感觉到一股子暖意袭来,似乎心底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鬼使神差的喝了一口,汤汁浓而不腻,是用肉熬成的肉汤,下肚之后好像将她的胃都熨帖开了,竟是舒适无比的感觉。

陆芷筠这才明白为何裴重锦会专门跑来这个下店了,这小店里面做的东西的确好吃。

将一碗汤都喝下去,陆芷筠感觉到有暖意从胃部朝四肢百骇发散出去,似乎连刚刚的郁结在胸口的浊气也散去了不少。

“让你见笑了。”陆芷筠现在算是平复了下来,她放下了碗,略带点赧意的说道。

“无妨。”裴重锦难得大度。

“你为何要这样帮我?”陆芷筠狐疑的看向了裴重锦。

店里的光线不甚明亮,他又坐在角落里面,真真的如上次见他一样叫人看不清楚眼眉。上次她来求助,心底恨死了他不肯出手帮忙,明明只是举手之劳。而这次,她倒是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谢谢裴重锦才是。

如果不是他,现在她也没机会坐在这里矫情了。

“我不过是帮我自己。”裴重锦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你这样的画师帮手,若是你白白的被你表哥弄死了。我还要费劲再去寻一个,问题并不一定寻的到如你这般好骗又好欺的。”

陆芷筠顿觉眼角抽搐了两下。

她就说,别指望裴重锦能说出什么叫人觉得顺耳的话来。

“等这书画案完结了。我便也没什么用处了。”陆芷筠低叹了一声,“总之多谢裴大人这些日子的照顾以及今日的救命之恩。”

“谁说你没用处?”听这意思,这臭丫头是想要耍赖不来锦衣卫了?裴重锦再度哼了一声,“既然答应了来当差,便不要三心二意的。除非你家里人接你回去,那则另当别论。”

“啊?”陆芷筠觉得有点吃惊,书画案其实已经几乎可以告一段落了。该她做的事情她都快要做完了,剩下的党羽也都抓的差不多了,只是跑了两个人而已,抓捕逃犯的事情她又不擅长,还来在锦衣卫不走作甚。

“总之有你做的事情。”在陆芷筠问询的目光之下,裴重锦不耐的挥手道。

“哦。”陆芷筠点了点头。

她也不和裴重锦争辩了,谁叫这个人才刚刚救了她的命呢。

留在锦衣卫便留在锦衣卫吧,至少在京城来人之前,这样她能更加的安全一些。

周家人她算是得罪透了,也不知道以后周家会出什么幺蛾子来整治她,留在锦衣卫怎么也会让周家在她离开临川之前有所忌惮。

陆芷筠却不知道因为她不肯替周扬去找裴重锦求情,又扬言和周家断绝了往来关系,周李氏在陆芷筠离开之后气不过,已经连夜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去京城。

烛火照红了周李氏的泛着恶毒光芒的眼眸,横竖周家已经是这副样子了,那便大家一起朝下水拖!看看到时候京城陆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都经历这么多了,还有什么有胆子没胆子的?

横竖裴重锦也不会对她不利就是了。

“随便。”陆芷筠完全是一幅没精神的样子。

“心这么大?”裴重锦有点见不得她这般的消沉,哼声道,“不怕我将你拉出去卖掉?”

“我这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能值几个钱?”陆芷筠甚是自嘲的说道,她果然是标准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大人乃是堂堂锦衣卫,身世显赫,地位超然,也不屑买卖人口这等龌龊的事情。”

裴重锦缓缓的摇了摇头,便也不再言语,这丫头心是大了点,但是也不是没脑子。

裴重锦也不知道该因为她对自己的信任是不是该开心一下。

只是他看着她的样子,却觉得有点隐隐的心痛。

马车拐了一个弯,朝着一条街巷驶去。

等陆芷筠下了车,这才发现兰姨所坐的那架马车并没跟来。

“放心,春碧先送你家兰姨去休息了。”裴重锦看出了她的疑惑。“跟上来吧。”说完他举步朝前。

陆芷筠定了一下神,环顾了一下四周,顿觉这周围看起来有点眼熟。

等跟着裴重锦走进去,她这才认出来,这个不起眼的小酒馆不就是当初她被歹人追杀的时候误打误撞的进的那个吗?

那时候裴重锦就坐在对面的角落里面吃东西,明明她都向他求助了,他却只当她在胡闹,压根没理会。

“大人来了?”这酒馆的老板倒是与裴重锦十分相熟的样子,此时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他赶紧熟捻的应了上来。

“老样子。”裴重锦对他点了点头,“对了,这位姑娘今夜来这里吃点东西,你暂时将店先打烊了吧,我不想旁人来叨扰。”

“明白。”老板倒是不多问,也不多看,直接先招呼了裴重锦坐下,自己则去将外面门板上好。

“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何意?”陆芷筠站在门口没动,蹙了蹙眉头。

“一醉方休啊。”裴重锦坐在角落里面,“你不是心情不好吗?没听说过一醉解千愁的话?醉过,便也分的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了。你放心,这里地处幽静,老板嘴紧,你即便醉的满地打滚,他也不会将你的丑态说出去。等明日你清醒了,想明白了,从这里走出去,你依然是陆芷筠,对你的名声不会有半点损伤。”

“我为何要满地打滚?我才没有丑态。”陆芷筠被裴重锦的话气到了,脸上微微泛起了些许的红晕,倒是比刚刚那副惨白多了几分生气。

她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在裴重锦的对面坐下。

“我不会喝酒。”她怔怔的说道。

“总有第一次嘛。”裴重锦怔了一下,看着她那张尚未脱掉稚气的面容,不知道为何,倒有了几分心虚的感觉。总觉自己未免有教坏小孩子的一种罪恶感。

他就呵呵了,很早很早以前他的良心就被狗叼走了好吗。什么罪恶感不过就是一种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