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烈火

萤光短歌 剪风声 2658 字 2024-05-18

闻萤冒出这个念头,想通他其实也没有安全感,极力克制着,时刻担心失去她。

可怜又可憎。

最可怕的是,即使认清了他的面目,了解了他的丑陋,甚至一度想过离开,对他最初的爱意仍在身体里没有消弭。

与方沐海的重逢让闻萤见识了别人幸福的样子,可下意识想挽住的手还是他的。

爱一个人真是不讲道理,那次她蹲在树下哭,就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绝望。

闻萤摸到林谨承吞咽时,上下滚过的喉结,轻声问:“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他不假思索:“那就生下来,反正我们一定会结婚。”

闻萤没说话,面颊被他的气息拂暖。

放到过去,这番话兴许叫她感动得涕泪纵横,但此时她有了另外一些打算,慢慢计上心来。

林谨承浑然不觉,托起她的头,俯到她耳边嗫嚅:“闻萤,你是我一个人的……只能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

闻萤声音破碎:“我……不……不离开。”

这一晚,林谨承终于听到他想要的,暴风骤雨一般肆虐了闻萤所有感官,大概打定主意让她怀孕,他无所顾忌地要了三次。

世间烦忧全不抵一捆干柴烈火,盛大得快要烧穿对方。

林谨承酣然睡去后,闻萤爬起来,不敢开灯惊扰他,张开双臂在黑暗中从床头柜一直摸到外面的起居室,拼命回忆把手机放哪了。辗转半个多钟头,她在玄关的行李箱上找到挎包,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多,她打电话给前台说明需要紧急避孕药。

高档酒店对住豪华套房的客人一向有求必应,十几分钟后,客房服务员送上门来。

林谨承早晨醒来时,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枕边已空,他百感交集地发了会儿呆,起床时心情愉快。光着身子走出去,林谨承看到闻萤坐沙发上,快要化好妆,便过去挨着她坐下。

手臂绕过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他低声说:“起那么早?”

闻萤合上唇膏的盖子,对他笑:“早。”

林谨承还想摸摸她的肚子,突然看到茶几上拆开的药盒,表情瞬间严肃,捡起看了眼,“你干嘛吃这个?这对身体不好。”

闻萤收拾化妆包,轻描淡写地说:“我想过了,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至少等我先把烟戒掉。”

这话无可指摘,林谨承放下药盒,眼中闪过受伤的情绪,闷闷地“嗯”一声。

把日历翻回七年前。

那天放了高考前的温书假,林谨承中午回家换书,他的书包还在图书馆里占着座。

这几天他都泡在那,无论如何,不想待在家里。

钥匙一插入锁孔,他就知道林肇言回来了。

林谨承平时尽量避免与他碰面,便绕到一旁的窗台,宁愿等他走了再进去。

至今记得那扇窗户没打开,连白色窗框上的灰色指印都清晰刻在脑海里,林谨承走近了往里看,视线触到林肇言因为急促喘气而变形的脸。

他倚靠那架黑色钢琴,气雾剂的喷口对准喉管,徒劳地按动几下压嘴,药瓶很快从手上滑落。

林肇言被窒息折磨,手指抓扯衣领试图多呼入一些新鲜空气。

可惜没用。

抬头看到儿子,他手还来不及伸出,人就一头栽倒。

林肇言没有立即失去知觉,嘴大大地张开,五官痛苦地拧绞,还在笨拙地扭动身躯,宛如被生剥鳞片的鱼。

再过一阵,他彻底安静了。

林谨承木然地注视,疑心林肇言下一秒还会爬起来,劈头盖脸地斥他这样不好,那样不对。

疑心哪个房间还藏着脱光衣服的女人,随时都会冲出来,无所顾忌地坐到林肇言身上,笑话他儿子少见多怪。

蝉鸣此起彼伏,他立在房檐下,那具多半变成尸体的人在视野里慢慢化作一堆泡沫。

林谨承面如纸色,踉跄着后退几步,站到院子里。

炽热的阳光兜头浇下,他却冷得全身发抖,寒颤沿膝盖升上去,听到牙齿磕碰的声响。

心里不是不怨恨,为什么要让他目睹?

同时好像卸掉了体重一般轻盈自在,毕竟从发现赵姝萍偷偷往酒里放药,林谨承就在等着这一天。

不用脏了他的手,既能摆脱林肇言,又能把闻萤牢牢地拴在身边,一石二鸟简直不能更周全。

几分钟后,林谨承恢复镇定,换上惊慌失措的语气拨打120急救电话。

当救护车赶到时,十八岁的少年悲痛欲绝地摇晃父亲身体,双手颤抖着尝试把气雾剂喷口塞进他的嘴,仿佛拒绝接受他早已离世的事实,一众医护人员无不为之动容。

之后的一切理所当然,林谨承的表现不露破绽,他瞒过了所有人。

“再选一遍,我还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