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是折服了,云兄的诗,在我心中已是今晚最佳,无人能出其右,诗魁非他莫属。”
“这是自然,你我参加过这么多的诗会,极少能看到甲等上的诗词,甲等中的都寥寥无几,今夜诗魁若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倒是好奇,葛教谕扣下的分数,到底是源于什么?”
“只可惜,这首诗悲凉哀伤还沉重,不便由女乐奏弹吟唱,不然,苏州府上又能多出一首曲子。”
对于学子们的质疑,葛柳渊缄默不言,不做解释,维持原判的等级。众学子也只当是葛教谕要求比别人要严格一些,不再追问。
这时,樊凡不经意的一瞥,恰恰看到了云坤脸上流露出的那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又很快掩饰为哀伤的苦情,那短暂的一晃而过,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
樊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看错了,亦或者云坤内心真的藏着得意……这些于樊凡而言,都不甚重要,本就些与他无关的事。
诗会继续,陆陆续续有人写出诗篇,果不其然,再无人能判为甲等上,倒是有两首还不错的小词被判为了甲等下。
这一环节临近末尾,赵安炀来到樊凡身边,一是碰盏对饮,二则是满怀期许地问:“樊公子,你的作品呢?也该是时候亮亮相了罢?”不管樊凡拿出来的作品如何,樊凡今晚的表现已经让赵安炀足够满意。
场下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白鹭榜首的作品,还没拿出来呢。
“这是自然,既是来参加诗会,怎么能不写诗呢?”樊凡应答道,“不过樊某有一事相求。”
“樊公子客气了,但说无妨,我赵府必定尽全力满足。”
“说来倒也没什么。”樊凡笑笑,解释道,“只不过是这首词,已经谱好了曲,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借着这姣好月色,不若我们先听曲子,我再写下来。”
这样的事,在诗会上并不少见,词配曲,能更好将字里行间的情感抒发出来,也能更好将词中的精妙之处体现出来。
“求之不得,我等拭目以待。”赵安炀兴奋道。今夜好诗已有不少,可好的词曲却尚未出现,若是樊凡能填补这一空白,那就锦上添花了。
听到樊凡这么一说,众学子皆围了过来,等着女乐带着琴师上台吟唱,结果却未见人影。
“请大家往画舫船外头看。”樊凡指着窗,说道。
樊凡的动作仿佛是一个信号,话刚说完,众人便听到清旷的湖面上,连续传来几声“铿铿铿”快节奏的琵琶声,仿佛是刺破湖中的夜幕,又压住了船上的喧嚣。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越发让画舫船上众人好奇。
随着琵琶声渐渐变得缓和,湖上一叶扁舟上,烛火渐渐点亮,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有着深色湖面的衬托,这一扁舟尤显瞩目。
再细看,一女乐坐在船头,身着素色长裙,头上只挽了最简单的发髻,一根木簪子是唯一的饰品,怀里抱着一朱色琵琶,这一时铿铿一时和缓的琵琶声便是出自她手。
船身里点着一盏烛火,船头挂着个渔灯,柔和的光侧照在女子脸上,更显得其面容的精致。
见惯了浓妆艳抹的学子们,忽而见到这么一个未经雕琢的女乐,只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樊凡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那种淡淡的,美得刚刚好的程度,融入这夜色中,才能让人心旷神怡。这样不经修饰,纯粹的琴声、歌声,才能与那勾栏楼里的香艳词曲区分开来。
气氛烘托得恰恰好。
众人才知道,还能有这样的表演方式。
船上的碧儿姑娘伴着琵琶声,开始放声歌唱,她已十分熟稔,充分利用自己细腻的声线,让词曲里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耳畔轻言述说、劝告。
那歌声里唱道:
“小窗盏烛,乌栖枯树,桂花无声侵冷露……”
短短几句几词,便将秋夜里清冷的一副画面描述了出来。
“青灯影落乍有无……”
听到此句,众学子便意识到,这首词不简单,字里行间所蕴含的那种骨子里的诗意,实在是太美了。风吹灯影摇曳,那是读书人最常见的画面了,可谁能想出用“乍有无”这几字写出那种若虚若实的缥缈感呢?
“嗟少年易,怅然回顾,伤心脉脉与谁诉……”
唱词从此处起,声调放得低沉了一些,像是在低声娓娓道来,诉说旧事,回首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