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四龄童案01

他盯着墨麒半点没有要回头的意思的身影看了一会,慢吞吞地起身,把金叶子拿了,袖子擦擦,揣了起来。

老大夫坐回躺椅里,心安理得地自在闭上眼睛:这金叶子又不是他骗来的,又不是他抢来的,是刚刚那个傻子自己要给的,可不能怪他不提醒。

墨麒走到地痞身后不远处时,凭借着过人的身高,就已经能看见宫九拿着扇子,对着包围他的流氓地痞冷笑的面庞了。

他疾走几步,上前按住了看起来是领头的那一个地痞的肩膀:“你们在做什么?”

地痞头子被墨麒这悄无声息摁上来的手吓了一跳,一扭头,正准备骂人,快要滑出嘴的脏话就卡住了:……艹,这人可真高。

地痞头子本就生得矮,就是站在兄弟里面都是最矮的那个,更别提站在墨麒面前了。矮得他抬头看墨麒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儿子看老爹。

地痞头子被墨麒无意间戳中了痛处,顿时转过身跳脚叫骂道:“滚犊子!干什么,还想英雄救美?!”

兄弟们纷纷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在笑宫九这个“美”,还是在笑要救宫九这个“美”的“英雄”墨麒。

墨麒冷淡地看着地痞头子,并没有笑闹的意思。他松开摁着地痞头子肩膀的手:“滚。”

宫九哼笑了一声。

他在墨麒的凝视中慢慢放下了搭在腰间的剑的手。

宫九先前从未配过剑,墨麒不由地多看了几眼悬挂在宫九腰间的剑。

那剑剑身狭长,形式古雅,剑鞘外似是才被重装过一样,包了一层油亮的透玉,最重要的是,本该是剑穗的地方挂着一个小小的玉佩,正是墨麒所赠的那块九曲回玉佩。

宫九看墨麒一直盯着自己的剑和剑穗看,心情愉悦地伸指点了点剑柄,让那本该森寒的长剑在腰间晃了晃。

他先前与墨麒在唐门分别,就是为了回无名岛取自己的剑的。虽然他的剑意已经达到无剑胜有剑,天地万物皆可为剑的地步,本不需要佩剑,但——他佩剑又不是为了出剑的,只是为了让道长送的玉佩有个比当消耗品的扇子更好的坠挂处。

宫九想起之前取剑时看到的那些惊愕的眼神,有沙曼的,有宫主的,还有所有岛上人的,他就忍不住心情愉快,简直恨不得带着这挂上了佩玉的剑,在整个无名岛都到处逛一遍。即便没有人知道他心喜的是这剑上的佩玉,但那些惊愕的目光,也足以取悦他。

“喂。喂?”莫名成为一道多余的障碍物的地痞头子,目光在墨麒和宫九之间狐疑的来回了几下,不由地怒道,“喂!”

墨麒收回了眼神:“……?”

地痞头子被气了个仰倒:“老子是来打劫的!不是来看你们眉目传情的!把银子掏出来!”

宫九本还准备把这些胆敢觊觎他衣裳的贼子全部诛杀,这会儿心情好的也没有兴致了,摸了摸剑柄道:“他也不是来英雄救美的,是来救你们的。”

他也没打算自己出手了,微微仰了仰下巴示意了一下,从身边四处的屋顶上便轻飘飘地落下了几个白衣暗卫,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剑,一人横住一个流氓的颈脖。

暗卫领头终于有了发声的机会,顿莫名有种终于熬出头的感觉,按捺住喜极而泣的激动,沉声冷喝道:“滚。”

地痞头子冷气倒吸到一半:“——嗝!”

竟是被吓得原地打起嗝来。

其他的兄弟们见状,忙上前扶住老大,依言屁滚尿流地滚了,终于撤开了拦在宫九和墨麒之间的银河。

暗卫们在宫九手下讨生活这么长时间,能活下来的这几个,都很是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退场。见地痞们已经滚了,他们便收了剑,自己也默默地滚上了屋顶,继续装作不存在。

墨麒走近几步,给宫九引路去江山醉:“何时来的?”

宫九:“不久,你和那两个男人去开房的时候来的。”

墨麒:“……”

他混乱了一下:“那怎么是开房?他们一个是我师兄,一个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墨麒被宫九搅得有点混沌的头脑,在说及东方杏时,终于清醒过来了,停下了解释,肃然道,“本与九公子约好,共游太行的。此番怕是不行了。松溪镇,好像也出案子了。”

宫九习以为常:“哦,我本也没有期待游览这白皑皑的雪山。你出门到一个地方,出一个案子,不已经是常事了吗?”

墨麒本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满里和现在松溪的事情在他心里过了一下,顿时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这么仔细一想,好像除了为包相的案子出门以外,他独自在外行走时,也确实常常遇上命案?

宫九拉长了声音:“好在这太行山松溪镇离边关那么远,又是个小市镇,不会再有个什么木将军李将军来给你克了。”

墨麒:“……”

宫九突然顿住了脚步:“等会,太行松溪?”

墨麒也停下了脚步,惑道:“怎么?”

宫九思索了一下:“太行松溪,怎么这么耳熟?我确定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跟着你来的。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我应该不会听过……”

他站在原地回忆了好一会,记忆一直捋到了好几年前,才突然灵光一现:“松溪!我想起来了!”

墨麒用眼神表达疑问。

宫九勾唇笑了一下:“这里还真有一位将军,早些年告老还乡,最后就在这松溪镇定居下来的。”

墨麒无言,他还以为宫九要说什么重要的消息。他可真不是克将军,别一想到什么将军就觉得那将军得出事啊!

宫九微微歪了下头,偏过脸来看墨麒:“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你克了,但若是他没事,这松溪镇的情况,我们去问他,总比问这些街上的人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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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九跟着墨麒来到江山醉时,是绝对没有想到,会看到一片废墟的。

那可是一整座江山醉,不提里面的财物,就光是酒,就价值不下万金。若是有圣上御题的四季酒,那万金甚至都打不住。

墨麒的师兄李安然正背着一动不动的东方杏,和一男一女缠斗。

男的持着一把古朴重剑,右臂空空,只有衣袖缚在腰带间,面容俊朗,发丝却两鬓垂白。他身边的女子手持一条长长的白绸带,两端系着金铃,飘逸舞动间直击李安然的穴位,被李安然用一个铁制的落地油灯杆挡开。

李安然本就要面对两人合击,身后又背着东方杏,斗了数百招后便相形见绌,狼狈躲闪间瞧见了自己的师弟,顿时大为欣喜,扬声道:“师弟!师弟!这儿有两个狗男女,要偷东方杏!快来和我一块打退他们!”

那男子顿时怒道:“谁是狗男女?!”

李安然骂道:“谁问谁是狗男女!”

宫九拉住了想要上前的墨麒,眯了眯眼睛:“断臂,重剑。白绸,金铃。”

怎的这么熟悉。

李安然一边逃窜一边嚷嚷:“师弟!你干嘛呢师弟!”

怎么被个男的拉一下就不动了呢!!

等会!

李安然脚下一个踉跄,金铃索倏忽击了过来,他忙抱着东方杏就地一滚,十分狼狈地躲开了。

李安然一边躲一边往墨麒那儿看:这男的,这男的——不会就是给小师弟送诗经的那个吧?!

墨麒还想往乱战场中去,被宫九死死拉住:“那是我师兄,还有东方神医,我得去救他们。”

宫九不让墨麒进去搅混水:“或许不需要救呢?若你师兄没有问题,那这或许是场误会。”他拽住了墨麒的手,对着还在混战的三人扬声道,“二位可是神雕侠杨过和小龙女?”

那面容秀美如仙的白衣女子,用好听的声音对男子道:“过儿,他们知道我们是谁呢。”

杨过一剑挡回了李安然想往江山醉楼外那两人身边跑的脚步:“他们是一伙的。”

宫九清咳了一下,伸手拨开墨麒下意识伸来阻挡的手,摘下了墨麒背后的拂尘,塞进了墨麒想要抵抗的手里:“神雕侠,小龙女,二位,误会了!我们并非坏人,不信你们看这拂尘!”

小龙女心思最是纯然,想着反正这偷了神医的贼子也跑不掉,顺便就好奇地往宫九的方向一看,便瞧见了那白衣男子拽着黑袍男子举起的手,还有像是被迫举起手臂的黑袍男子手中那柄银白胜雪的拂尘。

宫九捣了一下墨麒腰眼:“愣着干什么,运内力啊!”

墨麒手臂被宫九强迫举着,无奈了一阵,顺从地向拂尘中注入了内力。

那柄本只是雪白剔透的拂尘,在注入内力的那一刹那,像是被点亮的龙眼一样,瞬间流溢出金色的鎏光,就连一心想拿重剑拍死李安然这只地鼠的杨过都被这光吸引了注意。

杨过眼睛一亮:“浮沉银雪?!难道,是江湖神兵榜第二的墨道仙!”

他听过这把拂尘,更听过不少关于这拂尘主人的故事。多数是在大宋各地的贫瘠、受旱涝灾的地方听到的,都是对墨道长其人的济世仁心的忠心赞美,各种溢美之词令他记都记不过来。

杨过顿时往后一撤剑,对还在拿金铃索想要卷回东方杏的小龙女道:“姑姑,停手,咱们好像误会了。”

小龙女嗯了一声,纤细柔美的手腕巧力一抖,那漫天飞舞地如同九天神女霓裳一般的金铃索便乖顺地重新落回她的手中。

李安然抱着东方杏在地上惊魂未定地使劲喘气,刚刚杨过那一剑差点就真拍到他脸上了,真是千钧一发。

小龙女看着墨麒手里的拂尘,眼神一错不错。

大概很少有女子会对灌注了内力后的浮沉银雪不心动的,那种美是一种仿佛能够震撼人心的惊心动魄,仿佛破晓那抹划破了黑暗的天光,仿佛乍然破裂的银瓶,不仅美,还带着能够镇魂夺魄般的气势。

李安然把东方杏重新背回背上,从地上爬了起来,粗暴地捋开自己额前被打的凌乱垂下的头发,瞪向墨麒身边的宫九:“——这该不会就是给你送了诗经的那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