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高邮降……
她看着东阁窗上透出的微光出神,他竟是又一夜不曾合眼。一整夜,伏案疾书,除了偶尔进些茶水,几乎未离开案前半刻。
案前地上,扔了数个被撕碎揉作一团的诏书,亦不允人捡拾打扫。
正愣神,又一个纸团咕噜噜滚至脚下,纸团一角展着,她看见那三个字,心里跟着一凉。
罪己诏……
怔怔之间,猛听见他出声道:“过来。”
她忙走至案前,他靠在椅中,手撑着额一脸倦色。
“念。”他又道。
她的目光落在案上墨汁犹新的诏书之上,稳了稳心绪,“朕奉皇祖宝命,嗣奉上下神祗,燕人不道,擅动干戈,虐害百姓,屡兴大兵致讨……
尔四方都司布政司按察使及诸卫文武之臣,闻国有急,各思奋其忠勇,率慕义之士,壮勇之人,赴阙勤王……
朕不德而致寇,固不足言,然我臣子岂肯弃朕而不顾乎?各尽乃心,以平其难,则封赏之典,论功而行,朕无所吝。故兹诏谕,其体至怀。”
她念完,垂着眸,“陛下尚未用膳,下官去传。”
话音未落,人已经急急往殿外走去。甫一到了外头,她再忍不住,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淅淅索索直落上衣襟。
待膳食奉上,她已敛了心绪。他才略略用了几口,外头脚步声压着,似有低语。
“进。”他将手中筷箸搁下。
话音刚落,方孝孺已匆匆步入殿内。
“陛下,御史大夫练子宁、翰林修撰王叔英、右侍中黄观、刑部侍郎金有声、国子祭酒张显宗已出京师募兵,召天下勤王。
齐泰、黄子澄二位大人眼下亦奔波于江浙,招募兵勇……”
“方大人。”朱允打断他,“可直说。”
方孝孺一顿,伏身道:“如今募兵、召天下勤王,皆需时日。燕王却已在江北侧虎视眈眈,陛下尚需另一策以拖延……”
见朱允沉吟不语,方孝孺继续道:“需遣人议和,或可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