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像我活着对不起你了一样啊,蓝正。我见到了那个叫杰德、自称是叛乱军首领的家伙,不过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和他打。于是就这样趁早回来了。”
“笨、笨蛋!没错,那个杰德正是叛乱的主谋!为什么把他放跑了?!”
“哦?果然是啊。不过我是听说有豪杰在才颠儿颠儿地跑去的,才不想和那种风一吹就倒的贫弱男人打。”
说着,黎崎瞪向李迪。谎称叛乱军中有豪杰、挑拨煽动黎崎好胜心的正是李迪。李迪不敢看他,转开了变得苍白的面孔。
“哼,真的是这样吗?”蓝正找回了一点冷静,开口说,“该不会是为了隐瞒自己任务失败逃回来的事情,随便找了个借口吧?”
“哦,原来如此。这种说法真是有趣,不过从害怕农民们设置的陷阱、比我更早逃回来的人嘴里说出来,不觉得有点缺乏说服力吗?”
“你、你说什么!你没信口雌黄!”
蓝正嘴上否定着,但态度却明显暴露出黎崎说的话正中靶心。
“哪里是信口雌黄,根本就是事实吧。啊,原来是这样啊,我真是冒犯了。听说这已经不是您第一次好不容易从村子活着逃回来了啊。您作为临阵脱逃的老前辈,难怪只能做出这么幼稚的想象啊。之前没注意真抱歉。”
“你、你这人……!”
蓝正怒火冲天,咯吱咯吱地咬紧牙齿,仿佛要当场拔出剑来。
李迪只得站到两人中间。
“蓝正!不管怎样,叛乱还没有得到镇压,那么现在就不是争论那种事情的时候,必须制定新的对策才行。”
“唔……确、确实。”
蓝正之所以老老实实地收起怒气,比起李迪的劝说,更多的是因为害怕自己再被谴责。
“总的来说,是这么一回事对吧?发起叛乱的村民们集体出逃,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啊啊,没错。”
“这样啊。不过这样一来也不必如此悲观,不足一百人的农民集团逃进山里也成不了什么大事。首先向周边的堡垒发出传令,让他们加强戒备,别让那帮人逃跑——”
“现在不是那么慢条斯理的时候,李迪!”蓝正暴躁地说,“他们现在在哪儿确实不清楚,但现在不能浪费时间,我们必须马上击溃西村,李迪,你马上去召集士兵。”
“请、请等一下,您怎么突然这么说?!西村是每年缴纳许多税金的优良村子,要击溃他们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执政官大人也不会允许的啊!”
“哼,不用管那个胆小的执政行官。我这么做可是有原因的。西村打算和杰德叛变。”
“您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当然。这可是我被他们抓住的时候听来的,那帮家伙当时肯定没想到我能这么顺利地逃出来,所以可信度很高。”
此时此刻,黎崎倒是一脸思索着什么似的表情,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于是李迪只得不情愿地小声说:“……没办法。”
蓝正听来的这个情报不容轻视。现在的叛乱军——虽然规模还称不上是军队——只不过是缺钱少人、连根据地都没有的流浪集团。
而另一方面,西村则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城镇的人口众多的城镇。如果叛乱军和那个西村结合的话,金钱、士兵和根据地这三样东西都可以到手。
何止如此,如果西村起义的消息传开的话,又有新的村子相应他们吧。这样一来,叛乱军就真的能组成一支军队了。
反过来说,不论蓝正得到的情报的真伪,只要趁现在击溃西村,就能对其他村子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而且最重要的是,李迪绝对无法违抗蓝正。
“我明白了,那么我马上去召集士兵。三四百人应该足够了吧。”
“哎呀哎呀,似乎得出了一个无聊的结论啊。”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黎崎突然插嘴。
“那么我就回去了。不管多么无能的人,带着几百士兵总能打下一个村子来吧。”
“吵、吵死了!快走,你就继续把你的精力花费在砍柴上吧!”
蓝正怒吼,但黎崎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反而还加上一句:“真不知道我是哪点儿惹你生气了,机会难得,我提醒你一句吧:那个叫杰德的那人,似乎会使用奇怪的黑魔法哦。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的话还是小心一点吧。”
黎崎的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蓝正本想用“怎么可能”一笑带过,却失败了。
这不是不可能。杰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武将素质的人,但虽说只是个百人左右的集团,他却坐上了指导者的宝座,实际上藏有什么战斗手段也不奇怪。反而是认为他真的会使黑魔法比较好。
不过,黎崎当做是提醒说出的这句话,对蓝正来说却引发了好不夸张的致命的事态。
……
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下着小雨。
西村位于西沧领地北部,杰德他们村子的东面。
说是村子,但那里的人口将近一千人,在北部算是个特别大的村落。由于人口众多,还时常有商人到访那里,比起村子更像一个城镇。
正午刚过,蓝正便率领的三百五十人的部队践踏着周围的麦田冲进村子。
村民们不知道这只突然出现的部队要干什么,连忙放下手边的活儿跑出家门。而当然他们看见走在部队先头的人是那个残暴的蓝正是,众人都绝望地面面相觑。难道又有坏消息了吗——他们想。
而后,他们的不安成为了事实。
“把能拿武器的男人都集中到广场上!”
蓝正的命令被忠实地执行。
聚集起来的村民和在田里劳动的村民中,能够拿起武器作战的人一个个地被聚集起来。他们的人数超过了两百人,被长枪组成的墙壁包围着,全都露出不安的表情。
不光是他们。被夺走丈夫、父亲或是恋人的女人和小孩们,只能带着比他们更加不安表情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法宾克蓝正大人。”
终于,村民们中间走出一位老人。蓝正也记得他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好像是叫做路达。他是将西村发展壮大的功臣,脸上带着浸透了知性的深深皱纹。
“我们该缴的税都缴缴齐了啊,不该受到这种粗暴待遇才对。”
“少罗嗦!我知道你们私下里串通东村的那帮人!因此能够当兵的男人要全部带走!不乖乖听话的话就死在这里吧!”
“您、您在说什么啊……!我们确实听说过东村发生了叛乱,但我们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叛乱的念头!”
“少罗嗦,净找些烂借口!我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别以为我会相信那种谎话。算了,只要审查这些人就全都清楚了。”
村民们发出惨叫。
他们都知道,如果受到残忍而罪恶昭彰的蓝正那名为审查的拷问的话,根本不可能四肢健全地回来。
路达在蓝正的坐骑前跪下,两手交握地恳求:“请、请别这样,行行好吧。如果失去了他们这些劳动力,全村人就只能等死了。请您行行好,大发慈悲。”
不光是路达。被抓地男人们的家人,甚至其他村民们都纷纷跪在村子身边,低下头不断求饶。
从马背上俯视这个情景实在爽快,蓝正的表情不禁缓和了一些。
农奴们本来就该这样。在身为支配者的他面前跪下,痛哭流涕地乞求慈悲。如果东村那帮农奴也能从一开始就采取这种态度的话,就不用想野鼠一样在山间逃窜了。
实际上,带走两百名村民也很麻烦。他本来想过干脆就地杀光,不过只要让这个村子无法支援叛乱就行了。
因此,蓝正提出了下面这个方案:“哼,好吧。我也不是魔鬼。对了。这里面的每个人,只要支付三枚金币,或是等价的财产、粮食,就能当场释放。”
一人三枚金币,总六百枚金币的负担,就算是这个村子也很难准备出来吧。不过一半左右应该没问题。把财产榨干,再夺走将近一百人的人手,他们就不可能备战了。把剩下的村民带走,可以当做人质,另外若是让他们做徭役或是卖给奴隶商人的话,就又能充盈自己的腰包了。蓝正心想,自己还真是想出了一个最棒的方案啊,他想。
“三、三枚金币……?!怎么会,太多了!”
蓝正见村长竟然不老实照做,简直辜负了自己难得的好意,十分生气。
“闭嘴!不过是帮农奴,不许再反抗了!喂,带几个人过来,让他们看看榜样!看到眼前的人掉脑袋,这帮人就会改变想法了!”
这个命令被忠实地执行。三个男人被拽了出来。
蓝正从马背上跳下来,拔出剑。三人发出惨叫,村民们求饶的声音更大了。但这么做只不过是增长了蓝正的嗜虐心而已。
于是,就在利剑将要落到哭喊着的村民们脖子上的时候。
“你的性格还是没变啊,蓝正。”
那个声音中,透着和这种充斥着惨叫与哀叹的场景完全不相符的冷静。而对蓝正来说,那也是一生都忘不了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几乎是无意识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们看见了。看见了那位骑在马上的消瘦男子。
他胯下的军马虽然威风凛凛,但他好像骑得不怎么样,身子晃来晃去的,扶着不断滑下的尺寸不合的眼镜。
蓝正震惊地几乎两眼发黑。
“你、你这家伙,杰德……!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那个用不明所以的卑劣战术带给他奇耻大辱、而今应当像野鼠一样在山中逃窜的杰德,突然出现在了眼前,而且还是一个人。蓝正突然有些发慌。
“你问为什么?那不是显然的吗?因为看不下去某个笨蛋再给别人添麻烦了啊。”
“哈,真会说!你们已经和这个村子串通好了吧,所以不能丢下他们才跑出来的吧!”
杰德真心沮丧地叹了口气。
“有件事还是说清楚吧。说实话,真是麻烦。”
“你——你说什么?!”
“我们村子确实对你们竖起了反旗。不过,这只不过是我们为了活下去而选择了唯一的道路而已,绝对没有想过要给其他的村子添麻烦,也不记得曾经请求他们协助。而且话说回来,根本不可能有村子愿意帮助我们这种只有军队之名、根本毫无力量的叛乱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