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
“好吧,怎么治疗他是我们的事,我也不必跟你讲太多。我现在只说你应该注意的。”
英奇如释重负:“好,我该怎么做。”
“我知道你对他挺内疚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想问,你也不会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你虽然很内疚,但你不可在英翔面前表露出来。你不要对他特别亲热,也不要刻意的小心翼翼,态度最好一如既往,不要有太大的改变。你情绪上太大的变化其实是在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们一定要避免这个。”
“好,我知道了。”
“其他的现在暂时还不需要,如果他将来能够出院回家了,咱们再说。”
“好吧。”
在病房里,英翔其实并没有睡熟。他只是觉得睁开眼很累,于是闭上了眼睛。他的头脑里仍然不时地天旋地转,身体也仿佛陷在急速下沉的漩涡中。就连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他也觉得累。
身体真是累赘啊。他想着。真是重如磐石,而且笨拙不堪。
外面真的太吵了,似乎远远的笑声和讲话声都在不断地随着空气传过来,连光线都显得是那么嘈杂。
依露逊总是会说:阳光太吵……
他想关掉灯,关掉声音,关掉一切。但他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有寒气像小蛇一样,从窗缝里,门下面,一丝一丝地游进来,缓缓地浸进他的身体里。
他觉得冷,一直冷到骨头里,全身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瑟缩不已。
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冷,没人知道。
深入骨髓的痛苦一直伴随着他,令他不愿意清醒。可是,乘他一入睡便进入他大脑侵袭他的噩梦,又使他恐惧睡眠。无穷无尽的难以言喻的各式各样的魔魇不断纠缠着他,将他拖进恐怖的黑暗里,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那些医护人员总是轻手轻脚地进来,给他打针、输液,偶尔用推车推他去检查。没有人跟他说话,他们总是小心翼翼。他也不想说什么,而且一个字也不想听。
厚厚的窗帘阻隔了外面的昼夜交替,他早已丧失了对时间的感觉。每次睁开眼,屋里都是一样的光线,一样的摆设,身边永远是输液器和监视仪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惟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随着空气传来的遥远的说话声和笑声。
有时候,英奇会悄悄地出现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他。英翔完全没有感觉,只是时睡时醒,即使醒着时也是对着天花板发呆。
有时,黎远望会溜进来,低着头瞧他半天。感觉到他在自己的身边,英翔虽然还是不发一言,但却会觉得空气不是那么冷了。黎远望本身好似一个大火炉,令他能够感觉到一丝温暖。
每天夜里,从他头顶上方的安装在墙里的传声器里,会轻柔地传出依露逊悠远的温柔的声音。每一次,她都在说着同样的话,而每一分钟,英翔都在凝神倾听,无论是醒着,还是在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英翔终于感到渐渐有了一点力气。尽管整个身体依然重若千钧,但他至少可以动一动头,抬一抬手了。
医生们对此都露出了喜悦之色,英翔却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不过,他希望能够尽快恢复力气。想要摆脱这令他痛苦不堪的生命的羁绊,仍然需要他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