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说了几句,张睿明这才想起,这高伯,叫高云翔,同王英雄一样,也是张擎苍的老友了,年少时遇到冲击,没怎么读书,家里成分也不好,在津港活不下去了,就偷渡到了香港,没想到在那边反而杀出了一片天。后面这十几二十年,他见国家形势变化,政策也不错,就回到津港,专心做实业,做机械加工,有段时间听说做的非常大,规模好像都接近王英雄的津药化工了,而且人也挺豪爽的,帮张擎苍,帮张家出了不少力,张睿明对他的印象不多,最多的就是逢年过节,偶尔碰到了,逼着张睿明灌酒,让他对这位江湖气颇重的高伯有了不少的阴影。
印象中,这高伯身体极好,60多的人了,动不动就能在荆沙河游个来回的,喝酒都是半斤起步,可今天居然……就没了?
张睿明心里乱想,但脚上动作没停,知道父亲就在外面等自己,便马上上楼换了一套正装,接着便飞快下楼,来的张父的卡宴前,他拉开后座门坐了进去,张擎苍马上指示司机小姜,“先往殡仪馆去吧!”
一路上,张擎苍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心思明显不在这里,张睿明见父亲情绪不好,也没怎么多问,他见老张怀里还夹着那卷密封的事物,坐在车上了还这样僵硬夹住,他顺手一扯,想帮这卷包裹放到车后挡风架上。
可他这一扯之下,张擎苍瞬间反应过来,一手将张睿明挥开,“不用你管。”
张睿明见父亲对这卷包裹珍之若重,也不好说什么,一车三人就在这冷冽的氛围里向津港市殡仪馆快速驶去。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这条从津港市区通往郊区殡仪馆的县道显得格外幽冷,沿途两边都种满了张睿明叫不出名字的茂密景观树,将阳光隔绝的严实,阴阴森森,在车里都感到一阵发冷,张睿明不觉得扣紧了上衣领扣。
卡宴在殡仪馆大门旁的一排祭品店停了下来,张擎苍走下车,张睿明只好默默跟着,老张走进一家店里,选了些花烛纸钱,又问老板最大的花圈是哪种,那老板问他要写什么祭词的,张擎苍摆了摆手,说要空白的,他要自己写。
那祭品店老板估计也是一下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水平的香客,他花了一会儿功夫,才从里面调好了墨水出来,张擎苍运一口气,扎好步伐,挥笔刷刷刷几下,便一气而就。
张睿明举起两张祭词条幅,等墨水干透后糊在花圈上,拾掇好后,他后退两步,只见这时两句“流亡霸主晋文公,可叹酬恩须梦中”。
张擎苍气宇不凡,这手字是他多年的功力,这点来说,张睿明是完全没捡到一丝丝遗传,此时只能暗自赞同,连那店老板看到这位老香客的手笔后,都连番感叹,对三人说道:“你们是市里领导吧,还是省里过来的大官?”
张擎苍也不答话,他示意司机会了钱,便将香烛祭品搬上了车,三人便开进了津港市殡仪馆,往松柏交盖的大门往里开,是越开越感到幽静,接着到深处的盘山路上开了一段,远远的看到山顶上一阵香火燃起,张睿明知道那便是高伯的遗留之处了。
车子在这殡仪馆最高处的山顶停车区停好,下车后,张睿明帮着拿了祭品,张擎苍领着他和司机小姜,便往那香火旺盛处走去。
只见这应该是这整个馆区、葬区最高档的堂馆了,这座办理仪式丧馆在小山顶上,三层高的巨大建筑,白墙黑瓦的庄重气氛,恢宏肃静的气势。加上高伯家人的跪拜迎客,这整个是张睿明看过最为庄重的一场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