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并不存在表达方式的自我情绪中,马尔科释放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他有些遗憾这份微笑斯宾格看不到。
“并不曾成为虚无,而是直接逝去了。所以你臆想中我对虚无的同情和对你那肮脏理想的支持,从未存在过,并不存在以及也永不会存在。”
但他似乎小觑了斯宾格的坚韧。
或许在最初,斯宾格是在意并需要那份哪怕是误会而已的支持的。
但这么多年走过来,他遭受过的太多言语与态度的恶意攻击。
这些攻击的恶毒程度,显然远超马尔科这位一直从事军事理论研究,其实等同于身处象牙塔内的孤傲孤僻且某种意义上相当单纯的专业技术人员所能想象的程度。
他以为已经能够严重打击到对方的恶意,对斯宾格来说其实不值一提。
那些最初的支持之于斯宾格,更多是类似某种温暖的往日情怀,他早就不需要借以支撑自己内心的理想。
如果那份情怀被破坏的话,他可能的确会有些遗憾以及一些小小的伤感与难过,却不可能产生任何马尔科所期望的失去控制的激烈情绪。
“呵呵呵呵……”他轻笑出声。
大多数时候待在探索者机体内的他,显然比马尔科更懂得用机体表达情绪的方式。
在机体状态下,声音对情绪的传递,比无法表现出只能在精神层面聊以自娱的表情更具备现实意义。
“看来那的确是个误会呢。”他轻声说,然后坦率的直视着马尔科:“但即使是误会,我仍旧要谢谢你。”
“感谢你给了我如此美好的误会,因为正是这份误会以及其他也未尝不可能是误会的那些支持的温度,帮我走过了最初那段最不坚定的时光,这是我需要感恩的事情。”
犹如凶狠的一刀刺向对方的胸膛,却换回来一个带着微笑的亲切拥抱,满满的恶意迎来的居然是诚挚的谢意,这让社交经验跟真正的社会活动家相比显然还不足小学生水准的马尔科有点不知所措。
“我并不想给你任何感谢我的机会,以及对我怀有谢意的理由。”他低声嘟囔着。
这不是他希望的说出这句话的方式,他本想理直气壮并带着点鄙夷与傲慢的姿态说出这句话的。
可是自幼的教养以及一直以来做人的方式,让他做不出以一种嘲讽的姿态去面对对方友善的表态。
所以他急切从脑袋里构思出来的尖锐讽刺,此时很没有气势的像极了一句孩子气的抱怨和牢骚。
斯宾格对他类似牢骚与抱怨的反讽再次发出了轻笑声作为回应。
“我其实一直觉得,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们的人类。”他继续说道:“毕竟,你毕生希望得到的,就是公平对待,而那也正是我们想要的。”
“那不一样!”来不及思考,马尔科脱口而出的反驳道。
“我毕竟曾经是人类,而你们……嗯……他们不是。”下意识的,马尔科答道。
“所以你认为,作为一名人类,你应该得到其他人类的公平对待。而虚无作为一个智慧体种族,无权去争取人类种族对自己的自由与平等?”与他一直表现的和善与温和不同,说这番话的时候斯宾格开始带上了一些咄咄逼人的严厉的味道:“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他们被制造出来,不就是为了被当做生产资料使用的么?”马尔科反驳道。
他从未在这个问题上进行过深入思考,因为从他进入军校开始,军方的实际敌人就是各种叛乱虚无。
他研究的战术理论也一直是如何以更合理的军事配置,用更小的投入更高效的剿灭各类虚无叛乱,偶尔还做虚无如果成为了一只强大的敌对势力他们应该如何应对的推演——当然,这种推演的基础是名为史克的超级思维体统率着他们。
他从未想过虚无为何是敌人,虚无所做的一切在他们自己的立场上是不是拥有正义的理由,毕竟从他开始接触军事领域的一切开始,就习惯了这一切。
他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于这样到底是对是错进行思考。
军队是什么?是一个政体可以挥出的最强有力的拳头,是实现与维护某个群体利益的暴力机构,如果拳头自己会思考并拥有自己可能反抗大脑的主意,这显然不是一种健康现象。
对内的时候,军队可能会作为一个团体拥有自我的利益思考,但对外的时候,服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正因为如此,他在应对斯宾格的诘问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如此无力,因为这是他从未涉及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