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每年此时都会来这里,如此看这里的一草一木却仍恍如隔世。他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茧子的手,觉得自己的存在都是那样地不真实。荒山野冢下,他父母、兄弟、妻子的灵位孤零零地伫立着,他觉得自己也如孤魂野鬼一般。
有谁知道零九六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有谁关心他真正的名字?
算了吧。
顺着熟悉的小路上山,一路阒寂无人。春寒料峭,凉气尚未褪尽,只有草丛里零零星星的白花点缀着脚下。他既不悲伤也不欢愉,就这样平静地走着,耳边听着时不时传来的虫鸣声,忽然觉得若能长眠于此也是莫大的幸福。
也不知走了多久,几座矮矮的土丘慢慢浮现在眼前。衣冠冢就埋在土丘背后,那里罕有人迹,轻易不会有人打扰逝者的安宁。
这个小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愿把衣冠冢埋在故乡青瀛,那里是非太多,不相干的人太多,痛苦的回忆也太多。忘却和原谅,似乎是对逝者最大对虔诚。
他把那束白花轻轻放在冢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伫立良久,露水打湿了他身上薄薄对春衫,长久而不觉。
他想起来很多事。
从前他也并不是这样孑然一身的。只是一场天灾,一切全变了。可到底是天灾还是,谁也说不清。
青瀛一夜之间被灭门了,他也在与披拂最后的决斗中坠海而死。在他重生的那一刹那,他发誓要让所有作恶者付出代价。
可天帝是六界之主,如众星拱月,任谁也不能撼动他磐石般的地位。
比起那些悲壮慷慨的刺客,他深知要想达到最终的目的,依靠的不仅仅是一腔热忱,更是手段、筹谋和精准的计划。
天帝身边有五处死穴,早年间秘密埋在五个毫不知情的人身上,为的就是关键时刻逆天保命。也就是说,天帝一人有五条命,只要有一处缺口尚存,天帝就永不会陨落。
可依照长老的训条,无罪契者即为善,所以他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对那五个人动手。
这个难题耽搁了相当一段时候,直至他取了元君的性命后,他蓦然见到了曾经的最强劲的对手披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