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息怒。”赵熙行暗暗攥紧了指尖,白天的风光耍过,真正的难关原在这儿等他。
“息怒?呵,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赵胤冷冰冰道,“朕留你在京监国,你却偷偷跑来了江南,朕下旨为钱幕赐婚,你却半路抢了新娘子,随口还封了良家子。你说,有哪一点,你眼里还晓得有老子?”
赵胤语调不大,却有如一刹九天金雷,轰的砸在场中,震得人心和地板都在发颤。
天子一怒山河破,空气迅速冻结,仿佛都有雪霰飘了,刘蕙变了脸色,羽林卫蛰伏暗中,杀意酝酿,君要臣死不得不死。
阁内顿时陷入了一种可怖的死寂。
赵胤拧着眉,脸青得可怕,赵熙行垂眸低头,状似恭驯,却看不清他是甚神情,父子俩僵着,刘蕙一横心,凑到赵熙行面前,忙劝。
“东宫,这件事确实是你有失妥当,且不说你搁弃政事私下江南,便是擢选魁首为钱幕妻乃是圣旨,这便是御婚,又岂是你半路说废就能废的?你快些认个罪,服个软,先让陛下火气消下去再说!快!”
刘蕙毛汗渗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平日最是恭谨持礼的东宫,撞上今儿这事,却意外的缄默,腰杆挺得笔直,不知在酝酿什么。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实实在在论过,过在东宫,如今这东宫却偏往刀尖上撞,皇帝老子都不放眼里了不成。
是以刘蕙急了,抖着声音道:“东宫你今儿是怎么了?平日不是从来不带辩解的么?认罪,赶快认罪啊……”
“父皇早就知道了,是么?”兀地,赵熙行打断,问是对赵胤去的,因为嗓音有刻意的压抑,所以带了一丝质问的语气。
赵胤眉梢上挑,怒极反笑:“呵,你这是做儿子的,做臣子的,该有的语气么?”
刘蕙脸一惊,还要劝什么,没想赵熙行根本没理她,缓缓抬头,直直的盯向赵胤,嗓音压得愈发低了。
“父皇……知道程英嘤顶替尹笙,也知道她会赢,知道钱幕会娶她,所以……装,聋,作,哑?”
“放肆!”
厉喝的两字不是赵胤,而是刘蕙,她忌惮的瞧了一眼赵胤,咬咬唇,拽了赵熙行就往外撵:“东宫或是南下旅途劳累,脑子不太清醒,还不快跪安,先冷静冷静!跟陛下这么说话,你脑子拴裤腰了?你真要辜负姐姐的苦心不成?!”
或许是因为姐姐两个字,赵熙行眸色微陷,歉意却坚决的挡住刘蕙:“母后放心。此事乃父子之结,今日不说清楚,也终有要说清楚的那天。”
刘蕙诧异。被天下誉为圣人的东宫,此刻却格外的硬气,跟犟脖子的硬茬似的,笃定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天都不怕,何况是天子了。
是了,哪里是圣人,这不就是曾经年少的,乘风郎么。
刘蕙呆在原地。赵胤凝着赵熙行,目光在昏黄的烛火后闪烁:“是,老子知道。原因,你也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