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可怜的幼小心灵可以负荷多少,谁也无法替她丈量。既然现实无从明白,也无法理解,小婉娉学会了不再向大人们求证某些事情,甚至开始学起大人们虚伪地表演。只要奶奶在她的电话旁边,她与妈妈就不再亲昵,语气显得又生硬又不耐烦,甚至流露出了不屑和骄纵。
刘娜却被女儿反复无常的表现折磨得绝望。黑户口的身份需要她忐忑地隐忍,如今女儿忽冷忽热的态度令她越发惴惴不安,她心生迫切地渴望有合法的身份,她要光明正大地要求女儿跟着自己,虽然不再是俞敏洪的法定妻子,但必须是娉儿认可的唯一母亲,她无法容忍观月姿子替代自己在娉儿心中的地位。这种念头时刻盘萦在刘娜的脑海。
刘娜开始留意身边的日本男人,尤其是那种其貌不扬又有点花花心思的老日本单身男人,只有这种老男人才可能被自己快速地吸引。也只有面对这种老男人,自己才能有足够的自信向他们开口。
在刘娜打工的店里,总会遇见一个叫佐藤的男士,看上去跟父亲一般老,但他身上的那份长年养就的绅士风度,却是一辈子当了造纸厂工人的父亲所无法比拟。
佐藤总是一个人来店里吃饭,刘娜现在打工的店是日式料理店,但大部份是外送便当。简单地说,此类店应是受收入不高的年轻打工一族喜欢,但佐藤却穿着体面的西装,不失儒雅地品味那些价位不高的食物,动作不疾不徐,态度和蔼可亲,偶尔还会将一些找钱的零头当做小费送给刘娜。
刘娜感觉这应是老天爷送给她的机会。
许多个夜晚里,她强忍住疲倦乏,在心中做了许多有力的揣摩,将白天里老佐藤所说的每句话都进行了肢解,在自己所能掌握的日语词汇库里比对和较正。
不久后的一天,刘娜明白无误地确认,佐藤是故意将他的那只苍老的手,长时间地覆盖在自己去拿小费的手上,刘娜故作难为情地邀请他去小喝一壶清酒。
居酒屋里空间狭小,但客人们情绪高亢。靠着吧台正面一侧,有的人站着,有的人侧靠着,无一例外地都举着酒杯,边喝酒边恣意地骂人。这里是可以令人放松,也可以令人放飞自己的好地方。
刘娜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了下来,佐藤紧随其后,在等待一壶清酒被温热的当口,刘娜斟酌着如何用蹩脚的日语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委婉优雅。
在刘娜尚未从脑海中搜出适当的词语时,佐藤已经用他的电眼将她扫描了一遍又一遍,无需酒精掩饰,他就急不可待地坦吐心声。刘娜很快地明白对面老男人的意思,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酣畅之意。
但刘娜需要的并不是一位情人,她只是希望他可以带给她合法身份,她愿意花上一大笔钱,得到她最希望的东西。
刘娜不经大脑思索,仿佛突然之间日语水平突飞猛进,流利且快速地询问佐藤是不是单身,这才是今天单独约会主题里最关健的首要问题。
佐藤听了刘娜的问话略愣了一愣,但随即很笃定地问:“你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忙?我碰到的许多中国女人都想要我帮忙,但我对她们都不感兴趣。”
刘娜感到惊讶:“哦!许多中国女人?”
“是的,她们需要的只是身份,她们也都跟你一样年轻漂亮,但我没答应她们。我说过,我对她们都不感兴趣!”佐藤直着眼晴火辣辣地看刘娜。
刘娜心虚地被佐藤一下子戳中了心事,一下子忘了来居酒屋的最初目的,她突然对自己的不纯动机有份羞愧的感觉,仿佛自己欺骗了一位年老的绅士。俩人不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佐藤为她了一小杯的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