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的房价跌势凶猛,人人谈房生恐,房地产中介一反常态,不见了几年前她买房时所领受的饱满热情,如今他们个个态度保守而闪烁其辞。
她的公寓房已经是第二次挂牌上市,看房的人较之第一次越是寥寥无几。
刚刚离开的日本人中介捧着一份合约,哭丧着脸说:“不是我不够努力替您推销房子,而是这个市场陷进了可怕的跌势,您要是想让你的房子再跌价,就尽管不签约。我是时刻做好了失业的准备,华尔街都有人自杀了,失业真不是什么大事!”
蒋芷萱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她仍然不甘心,态度坚决地拒绝了签字。看着中介悻悻地离开,她觉得厌恶他的嘴脸,却也无法挣脱自己心中的悔意。几经斟酌卖了上海的房子换成芝加哥的房子,以为可稳稳地坚持房产“只有升值从不跌价”的铁信念,没想到稍稍一算,一颗心凉了又凉。上海的房价近几年涨了一波又一波,而芝加哥的房价跌了又跌,彼涨此跌之间差了大几百万元人民币,单这差值就足够俞子凯这几年的留学费用。
蒋芷萱不仅仅心疼着换房的损失,更失意的是她有了不得不卖房的窘迫。
俞敏涛赶了半夜的飞机飞回东京。会社生意已无法正常运转,一系列的问题接二连三地出现。生意原就惨遭滑铁轳,一些应收款的回收遥遥无期,刚收到的一张大额银行汇票竟然是个骗局,而会社的流动资金又因一时贪念,购买了日本两大银行基金损失惨重……
利益会使陌生人亲密团结,而利益也能使亲人走向陌路。
蒋芷萱害怕着亲人失和的惨状发生,她知道俞敏涛也在害怕,眼见他的鬓间白发越来越多。
蒋芷萱品尝到了人到中年的危机感。她手上的鼠标滑了又滑,金融风暴造就的种种残酷社会新闻历历在目,她打心底里抵触,又硬着头皮翻看。
手机铃声响了,俞浅墨弱弱问:“妈,有人看房吗?”
蒋芷萱无力地应:“门可罗雀!不过总算有个人出了价,比原来的买价低了很多,我有点不甘心。”
俞浅墨沉默不语。
蒋芷萱也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工作的事能定吗?”
俞浅墨半晌才应说:“华尔街那些公司倒闭的倒闭,裁员的裁员,连实习生的位置都没有了,哪有我的工作机会?”
蒋芷萱心情更加一落千丈。
俞浅墨又小声说:“妈,我到了找工作时才发觉人生有多艰难,才知道一个人如果养不活自己,那种挫败感会有多强。我不想留在美国,我的同学有的去了香港,有的去了上海。我现在想去上海,投了几份cv,有一家投资公司已经答应录用我。”
蒋芷萱的情绪忽得高涨起来,:“有一种痛苦是因为别无选择,有一种幸福叫选择从容。你现在就是个幸福的人!”
她又匆促地说:“我得打电话追回那个中介,看情形我是别无选择了。我不知道你的奶奶现在哪里,可我真的很想告诉她,你已从名校哥伦比亚大学学成回国。”
俞浅墨:“妈,奶奶已万念成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