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苍凉的老妇人冷笑一声,满眼都是恶毒的恨意:
“那就让她多害死一个活物吧——害死了我的孙儿,办砸了皇上的差事,这样的人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是夜,整个院子里一片漆黑,屋内却火烛高照,脸色苍白的少女坐在满堂灯火中,眼睑下的乌青更显得触目惊心。
白日里的无人理会在这深夜时分全都变成了团团簇拥——
屋内站着的仆妇们都是白日里睡足了觉,夜里特意来看着她不许她入睡的。
这是皇帝日夜不能安宁,愤怒痛恨之下新想出来的新方法,专门用来折磨她。
已经许多天不能安睡了,她在这些明晃晃的灯烛之下,行尸走肉一般煎熬着。
若是就此熬死了,或许也是一种福气呢。
可她要是死了,卫国公府和姨母,还有姐姐姐夫,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卫襄微微阖上眼眸,让自己的意识尽量陷入混沌——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撑着活下去,不能死,不能死。
只要她可以让皇帝发泄心头的愤怒,这样活着也是可以的,皇帝还没发泄完他的怒气,
那些仆妇见她打瞌睡,走过来客气而冰冷地将她再次唤醒:
“世子夫人还请认真反省自己的罪过,莫让皇上和太夫人生气。”
刚要陷入沉睡的卫襄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咬咬牙,继续在灯火通明之下清醒着,如被刀凌迟一般等着这漫漫长夜过去,院子内外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直到院外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传来,带来了慌乱的喊声:
“太夫人梦魇了,让你们都过去!”
“让我们,都过去?”
看守着灯下少女的仆妇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不用看着世子夫人了?”
“不用不用,快走快走!”
那赶来叫人的仆妇一脸焦急。
很快,满屋子的人哗啦啦地走了个干净,门外的风夹杂着入秋的凉,呼啦啦地扑进屋子里,将卷起来的帘帐出落,将已然昏睡过去的少女覆盖其中。
终于可以睡一觉了。
沉入酣梦之前,卫襄仿佛觉得有人在耳边说话一般——
睡吧,襄襄。
好熟悉的声音,却又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像是幻觉一般。
果然是一睡着就要做梦啊。
最后一丝微薄的意识很快也跟着消失,她彻底沉入梦乡。
帘外的灯火下,原本呆呆地卧在屋子一角的瘦弱小猫随着这阵风来,一跃而起,在屋内一次次跳起来,挥动着爪子,将那些明亮的灯火一一扑灭,即使被火焰舔在爪子上也毫不在意,任由皮毛烧焦的味道一点点随风散去。
等到屋内彻底陷入漆黑,也再没了任何气味,小猫才跳入帘帐,静静地依偎在少女的身旁,舔舐着自己几乎被烧焦的爪子,悄无声息地跟着睡去。
柱国公府,正院的内室中,柱国公太夫人正拥被而坐,哭得肝肠寸断,花白的头发在灯影下晃动,衰老凄凉。
“……我可怜的孙儿啊,祖母恨啊……你为何要如此……祖母难道连恨都不能恨了吗……”
一屋子仆妇婢女在柱国公太夫人的哭声中低头沉默,大气儿都不敢喘。
每每这种时候,谁要是敢先出言安慰,谁就会成为柱国公太夫人怒恨交加的发泄口——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伤心的时候,每个活着的人在她眼里,都几乎是罪人。
所以一屋子人眼睁睁的看着太夫人痛哭,没有人敢开口安慰,也更没有人敢询问一句,太夫人您到底梦见了什么?
悄无声息的内室中,陷入沉睡的小猫体内,也有一个声音在问刚刚挤进来的这个灵魂:
“你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无需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借你躯壳一用,将来必定能够送你一场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