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原本和杜柱订了亲的人家,不知从哪里听说魏氏把公爹活活气死了,还挨了族法二十鞭子打,女方父母都是老实人,心想若和这般厉害的女人结了亲家,自个女儿嫁过来怕是没好日子过,遂托了媒人带着彩礼前来退亲,无论周氏怎样巧舌如簧,女方都是铁了心,杜柱的婚事便就此告吹了,周氏气得简直要发疯。
两家人家如此糟心的日子一晃就过了一月有余,杜家沟进入了最寒冷的腊月里,这日正是杜世城七七,这个祭奠办过之后,丧事就算彻底结束了。
这一日是要答谢帮忙人的,为此杜怀炳和废稿都来了,周氏挨了打,自然学了乖巧,早早到三房来帮忙张罗饭菜,当然她还打着自个的小算盘。
三金经魏氏一再提点,终于打起精神,剃了蓄了很久的胡子,沐浴更衣,恢复成以往那个只知读书的三金,只他眼里盛满悲伤,不复从前那般纯净坦然。
谢氏原本是被锁在下房的,今儿祭奠,也是要放她出来磕头的。她面黄肌瘦,眼窝低陷,颧骨高耸,身上更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清洗过了,面上灰扑扑的,脸颊和手都冻皴了,头发板结纠缠在一起,乱糟糟如同鸡窝,身上的衣裳脏得看不出花色,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竟然散发出怪异的味道。
“三金,当初是你硬要留她一命的,如今又何必如此作践呢!”杜怀炳有些看不下去,皱眉问道。
“她疯得厉害,就是天天跟她洗,也照顾不过来啊。”魏氏坐下来捶腿道。
“照这么下去,她迟早也是死路一条!”杜怀炳心知谢氏没什么值得同情,也就不想多管。
“三金,你怎么不到义学来和我一起读书了?”废稿陪三金坐着,见他十分神情低迷沮丧,遂开导道。
“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脸面去义学呢,只怕小孩子见了我,也是讨厌的。”三金苦笑了一下,他简直不敢想,几个月前自己还兴高采烈地和废稿一起整理书籍,畅想义学堂的前景,如今竟然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这是杜家沟的义学堂,谁要敢耻笑你,就别来上了!”废稿皱眉,替他打气。
“嗳,不说吧。”三金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不想说下去。
废稿惊诧地看着他,他自个一生未娶,恐怕是不能理解三金心中苦楚的,他想到这里,深深看了眼三金,多少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又
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杜梅姐妹也来了,烧了纸钱,大家挨个磕了头,便开席吃饭,魏氏怕倒了大家胃口,就打发谢氏在厨房里吃。
魏氏年老,周氏厨艺实在不敢恭维,多年也不见长进,加之各自心情不好,饭菜的味道自然也差些,席间,大家没甚言语,匆匆将就吃了点,便散了。
杜梅与他们两房实在没什么话要说,陪着杜怀炳略坐坐,便想要离开。
“族长……”周氏一直盯着杜梅的动向,见她要走,忙擦着手进来,欲言又止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杜怀炳本也想走,见她突兀地叫了一声,却又不说话,遂转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