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
他们走在前边说说笑笑。尤其是李大宝被哄了还不知道,李氏几人看着只觉好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心境变了,陈旻和颜悦色的同谢三说着话。这一路走下来,谢三都有些胆战心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明白威严的陈举人哪儿去了,眼前这个和颜悦色同他说话的陈旻是真的有些吓到他了。
天黑后。
谢无垠拿着几张纸去了陈旻的书房。
“老师,是我。”
陈旻开门,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进来吧。”
说着让开房门。
书房内。
陈旻仔细的看着手中几张纸,眉头紧了又松,是激动也是担忧,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你果真藏了性子!”
“老师……”
谢无垠迟疑着,他不知该怎么解释,陈旻对他的好他不是感受不到,只是有些事确实不好解释。
且,他也不想骗他。
陈旻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罢了,为师也不问你东西哪来的,你只告诉我这些你打算怎么做?是想让我代你交给林怀仁?”
“多谢先生,有劳先生。”谢无垠乖巧地笑着。
又道:“只是偶然所得,前人之物,不敢据为己有。”
知道他不想多事,陈旻好笑的摇摇头:“以后不必压抑本性,只要不伤天害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罢……”
谢无垠笑了笑:“好。”
陈旻点点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回去休息。谢无垠离开后,他又誊抄了一遍,实在是那手/狗/爬字,太丑了,怕林怀仁看不清楚误了大事儿。
第二天。
天一亮,陈旻便亲自把东西给林怀仁送去。林怀仁看罢,激动得不能自已,见他不愿多说什么,心中记下恩情,想着来日再报。毕竟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天林怀仁便下了命令,又让人张贴了布告,一村一户都通知下去。
只是收效甚微。
眼下,本就是一年中最炎热的一段日子,今年的更热,洪水过后,烈阳一日不停的炙烤着大地。
几天过去,活着的人没能等来赈灾的消息,只能先返家,能找到自家亲人的尸体,便草草收敛,找不到的哭一阵立了个空碑。毕竟活着的还要活下去,屋子被洪水冲毁,米粮被冲走,能吃的都吃了,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些村子几乎没有活口,洪水退去,只剩下尸横遍野。
衙门有心管,但是人手不够,压根管不过来。
一天热过一天,没多久松林县四周,到处都是尸体腐烂散发的臭味儿。
灾民们没吃没喝,他们每天上山寻摸能果腹的东西,别的压根顾不上。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书房内,林怀仁愁眉苦脸的和陈旻倒苦水,他真的太难了,有心做事儿,但真要实行起来,真的太难了。
民刁商奸,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谢无垠老实的在案桌边练字,心思却不在字上。
他在想离开还是不离开。依照从谢二妞口中套出来的话,他大致能推测出这个世界进展正在崩坏,他和谢二妞的就是崩坏剧情的存在。纸不纸片人的先不说,反正吃的喝的用的都是真的,思维也是真的,每个人都有血有肉要说只是单纯的把这里当成纸片世界,他做不到。
至少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谢二妞重生以及他,就是两个意外,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他不知道,也不重要。反正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变化,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世道会更混乱。按照谢二妞说的,之前她作天作地的和谢宝芝作对,然后把自己作死了,死后发现自己只是书中的一个恶毒炮灰。所以她重生后,一改之前,没再作死,而是选择和身具福运的谢宝芝交好,打算蹭她的福运躲过乱世,衣食无忧的好好活下去。
谢无垠对此不置可否,本也与他无关。
谢二妞知道的东西很不全面,就算重生了,也只是一心想保住她自己的命,想蹭着福运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罢了。但这里,按她说的,不用多久这里就会变成赫赫有名的瘟县。洪水过后,因为处理不当,再加上烈日炙烤,腐烂的尸体无人处理导致瘟疫横行。待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可控,最后府城派兵镇压,这里的人不管死没死都被一把火烧了。
不只这里,这场水患前所未有的严重,流离失所的灾民们,迟迟没有等到朝廷的赈灾,再加上瘟疫肆虐谁也不敢多待,只能拖家带口北逃。
上一世也是在谢宝芝的庇佑下他们一路逢凶化吉,好命的活到了京城,虽然最后还是把自己作死了。
谢无垠摇摇头。
眼下,林怀仁有心办事儿,但他能力不足,压根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有那个魄力特事特办出手发落处置了哄抬粮价的奸商。
所以,他在思考离开的事情。
“云和兄,你且帮我想想主意?不然真的要出大事儿了……”
林怀仁急切问着,陈旻若是也没有主意,那就必须离开了,他是一方父母走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不走或许还能熬一段日子,但他必须要送妻儿家眷们离开这里。此地真的不易久留了,如此炎热,那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已经发臭腐烂,瘟疫会不会发生谁也不敢保证,他不敢让家人涉险。
陈旻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我非官身,你的话他们都不听,如何会听我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不行,我得赶紧送府中家眷离开。云和兄,你也赶紧回京吧,多带些人手,此去一路,只怕也是不安宁……”
林怀仁说着,就要离开。
已经做下决定的谢无垠放下手中的笔:“林大人这是要丢下百姓们,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放肆……”林怀仁斥了一句,但也只这一句,他涨红了脸似是很气恼,瞬间又泄了气。
陈旻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声:“阿垠,休要无礼。”
“不怪他。”林怀仁摆摆手,一副不放心上的样子,只是看着谢无垠叹道:“本官是此地的父母官自然不会走,但我的家人何其无辜,我不能让他们同我一起处在这水深火热之中。”
“小子无礼,大人勿怪。”
谢无垠朝他揖了一礼,算是为刚刚的话道歉。
林怀仁虽没什么本事,但至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无碍。”林怀仁没放在心上,又告诫一句:“若是可以,便跟着你家先生一同离开罢,本官无能,明明有良策在手,可本官既治不了奸商,也不能让百姓信服。松林县只怕要乱,唉……”
说着朝陈旻挽了挽手,打算离开。
“怀仁兄,何必这般着急走,不若听听无垠怎么说再走,他向来机灵聪慧,鬼点子最多,想必有法子处理这一摊子烂事儿也说不准。”
林怀仁不信,苦笑道,“云和兄就莫要拿我寻……”
陈旻眉眼带笑,淡淡道:“之前给你的那几张纸就是这孩子从书里得来的。”
话没说完的林怀仁一听,瞬间收了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果真?”
“自然。”陈旻点点头,又道:“这孩子天赋卓绝,过目不忘。仗着天赋胡闹看了许多杂书,给你的那些,都是他从书上杂糅而来。”
“好,好啊。”林怀仁信了,陈旻这人不善说谎也不屑,他一而再的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是叫无垠吧,好孩子,你且过来说说,可有法子治理此地混乱?”
林怀仁急切问着,陈旻朝谢无垠招了招手:“阿垠,过来罢。”
谢无垠笑着走了过去。
他们并没有谈多久,只是时不时林怀仁就会发出惊疑声,再出来时,他看谢无垠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以及认同。
他原本以为陈旻说的天赋卓绝过目不忘是夸大了的,没想到他真的就是如此,而且心思灵动,鬼点子真的多,说的话也是一环扣一环。说实话,真的是早慧得有些可怕了,他总算明白往日里陈旻为何总是唉声叹气,怕他活不长了。
有道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这孩子情深不深且不知,但慧极是肯定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年岁就聪慧如斯的孩子。不说陈旻担忧了,他都有些替他担忧了。
“人手,我会给你准备好,那我就在衙门等你的好消息。”
谢无垠笑看着他:“您放心,他们会自己上门找您的。到时候您就安着商量好的与他们交涉就好。”
林怀仁点点头便告辞离开。
与他来时的焦虑不同,离开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当天,刘捕头便收到命令戒严,整个松林县的进去口都被封了,不准人随意进入。
粮铺内。
管事打扮的人匆匆跑来:“不好了掌柜的,衙门戒严,咱们的粮车进不来。”
这是何家粮铺的管事老吴。
“这么点小事儿,还要我教你怎么做?那我花银子养着你们做什么吗?一个个的就知道吃干饭。你说说你们还能不能做事儿,不能做都给老爷我卷铺盖滚蛋……”何掌柜皱着眉头,想也不想直接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几个干活的低着头,老实挨骂,早就习以为常。
骂痛快了的何掌柜的见他们还愣着不动,又来了火气:“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粮食运进来。”
“这就去,这就去……”老吴无奈,只能连声说着,扭头又跑了。
何掌柜鄙夷的扫了他们一眼:“真是一个赛一个蠢……”
说罢,坐下继续看账本,劈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嘴边奸笑不止。
果真世道越乱,银子越好挣啊!瞧瞧,这才多久,挣的都抵得上一年的盈余了。
城门口。
把守城门拦了何家粮车的是刘捕头,不止何家的还有秦家的。老吴回转的时候,秦家的管事也在。
“这是做什么?”刘捕头皱着眉头呵斥一声,把银子还了回去,也不等他开口开口,直接道:“不是咱为难你们,而是真的不能进……”
“可是为什么不能进啊,洪水已经过去,也没有灾民围着,为……”秦家那管事不解的问着,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捕头一把拨开。
刘捕头越过他严正以待的看着由远而近的老老小小都有的一群人。
人还没走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便先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