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当时非常骄傲的说:“他李瞎子敢,他要敢打我是我就不给他当儿子。”
我看见我的三个兄弟很是羡慕我,那羡慕的眼神应该是真诚的,手上搓苞谷的速度一刻也没减慢。
我当时提议:“亲兄弟相见,怎么也得好好耍一回,评书里三国演义中结拜的兄弟还喝一场酒呢,酒肉我们没有,天这么热,去水库里耍一回,凉快凉快,亲兄弟难道比不上结拜的吗?”
小时候的夏天,跳到水库里是最好的纳凉方式,水库里淹死过纳凉的孩子,但依然没有人关心。
顶了我位置的老四看着我:“什么是三国演义?”
我说:“收音机里听的,古代的。”
李水说:“收音机里有没有说,古代人搓苞谷吗?”
我摔了手里的苞谷,站起来:“去不去?”
好像他们对这兄弟的情义又开始怀疑了,李木说:
“你快回去吧,李瞎子要知道你跑了回来,你今天肯定挨打。”这种非常坚决判定我要挨打的语气,应该是来自他们的经验判断,他们没学过算命,不然怎么能那样肯定我要挨打呢?
李木可能想起了我刚才的神气样,又问道:“李瞎子真不打你吗?”
“不打,顶天了吼两句。”
李水这时表现出了亲兄弟的豪情:“李瞎子要是打你,你来叫我们,我们一起打他。”
我说:“那你们挨打吗?”
李木说:“这不一样,我们的父母是亲生父母,李瞎子是捡了便宜,怎么还敢打人呢。”
李木显示了他文化比我们高一些,依他兄弟的判断,自己生的自己可以打,打死也是可以的。
李木那个时候已经是读小学了,我也在读小学,他高几个年级,放学回家时也经常遇见,只是好像没说过话。据后来他们说,他们一直知道我是他们的亲兄弟,正因为如此,故意没跟我说话。
我觉得这兄弟还是珍贵的,因为从这天起,我们可以正常来往了,李瞎子也不干涉,这一点,我长大后也很佩服李瞎子的肚量,或许是我一直叫李瞎子“爸
”的原因。
搓了没几根苞谷,等我肚子开始叫唤的时候,我飞快的跑回了李瞎子的家,喊了声:“爸,饭做好了吗?”我已问道一阵李文白家闻不到的香味。
李瞎子神器的从灶堂里掏出一个灰团,在地上拍几下,打开一层芭蕉叶:“自己打开吧,给你烧了一条鱼。”
那一刻,我看着李瞎子稳坐泰山的模样,气定神闲地说道:“我就说你要回来嘛,麦子,做我儿子亏吗?”
现在想起那在灶堂子里烧熟的鱼,都还催延三尺,吃着香喷喷的烤鱼,我觉得李瞎子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