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那铸铁盏灯下,已经变成一大群飞蛾的乐园,如此孱弱的生命,不知躲在何处熬过了翻天覆地的台风天,此刻嬉戏得如此悠然自得。
想小芬和晶晶曾是那么的灿烂,今夜却昏迷在病床上,使得我不由得愤愤感叹道:“老东西,你他妈的太狠毒,何至于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小孩下毒?就不怕遭报应吗?”
雪儿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低声说道:“报应?这个世界要有报应的话,有钱人都该死,我们也早该下地狱。”
雪儿的话让我心里一下堵塞,看那银色的月光在城市灯火的映照下,夜,舞动着五彩斑斓的涟漪,在流云中飞渡的月亮高寒而凛冽,抛下一缕缕乌黑的纱缕,就像是戴孝的人被吹落了的黑沙,月亮却不曾回头。
“小时候我听老人说:‘云往南、水满田’,你看那些云,难道还有大雨吗?”
“尽说些古怪的话,你要种庄家么?这城市的大雨你不熟悉么?说来就来,随它下吧。”说着,她一巴掌拍在窗户上,像是要吓唬隔着玻璃窗的那些飞蛾,而那些飞蛾没有丝毫惊恐,依然自得。
“人就像这些飞蛾,钱就是亮光,只要没死,都在扑腾。”雪儿慵懒地说着,像一个对着月光呢喃的哲学家。
在夜里隔着窗看世界,有一种暂时的抽离感。
当我生活贫寒时,窗户很小,还有些透风,目光总是被贴满瓷砖的陋壁所阻挡,耳边也总是有被生活所折磨的哀怨与争吵声,依在窗前,需要选一个特定的角度,目光才能穿过深巷,瞥见那繁华璀璨的夜色灯火,而瞥见的那些繁华,好像与我隔着一条银河。那时的心总是空落落的,心中的憧憬都是苦涩的,午夜依窗,抽着辛辣的烟,疲惫得忘记拉上廉价的窗帘,梦里,窗外是贫瘠的故乡,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泥泞。
当我有钱了,有自己的房子后,窗户宽敞明亮,窗台质感而沉稳,严严实实地把我与外面的世界隔开,耳旁是美妙的音乐,又或者是她温柔的呢喃。抬眼就能看见璀璨的夜色灯火,眺望着夜色繁华,犹如欣赏灵动的画卷,那些树影,那些星光,那些失落于午夜街头的脚印……与我只是隔着玻璃窗,为了这道玻璃窗,我丢下的不只是气节与风骨。
依然在深夜依窗眺望,手指间的烟劲道而醇香,可以慵懒,可以畅想,可以气定神闲地欣赏那夜空被璀璨霓虹的光晕弄花的月光。也还想起从前,从前的失落与彷徨隔窗与我相望,它们好像在对我介绍新的忧伤与苍黄,还是疲惫,只是不再忘记合上厚重的窗帘,梦里,窗外还看见贫瘠的故乡,只因温柔乡外是异乡。
“麦子,我们是要共白头的。”窗外的那些飞蛾扑打着月光,像是对我传递着这伴随我成长的话,为了这句话,却一次又一次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