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知道她尺码。
温柠低头看了看自己,脸颊微微发红,耳根子生热。
一夜之间准备得如此齐全,是顾迟溪风格,一直以来但凡关于温柠事,她都特别上心。以前温柠觉得这是专属于自己幸福,现在想想只有唏嘘。
看好房间,中午了,两人叫了餐,就在客厅吃饭。
下午,顾迟溪收拾好部分行李,随温柠去了天和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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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点,天上堆积着厚厚乌云,光线暗沉沉,有暴风雨要落。
与顾迟溪连夜备好生活用品不同,温柠几乎什么都没准备,所幸一楼客房打扫过,还算干净,她把顾迟溪行李箱提进去,搬来吸尘器,吸了一遍余灰。
“你就住这间,行吗?”温柠直起背,转头看向顾迟溪,“毛巾牙刷我那边有备份,或者等会儿你自己买也行。”
顾迟溪站在门口,目光探向隔壁房间,门是开着,可以看到里面铺着床,有生活痕迹。
她收了视线,没有回答温柠,而是指了指隔壁房,“家里还有别人?”
迎上她带着审视意味目光,温柠噎了几秒,说:“是给小瑜住。”被她盯得颇不自在,稍稍避开,“她有时候会过来玩,在这住。”
顾迟溪看着她不说话。
黑沉眸里含着亘古不变冰,好似风雨欲来。她险些没藏住自己情绪,默了片刻,压下去,声音淡淡地问:“她经常来么?”
“一个月三四次吧……”温柠低着脸,有些心虚。
自从上回两人意外碰面,那股交锋火.药味儿浓浓掀起,她就好像莫名其妙卷入了漩涡,被两种无形压力同时拉扯着,夹在中间十分难受。
都怪这人偏执。
她想。
顾迟溪垂下眼,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修长手指勾住她,“结婚了,应该睡在一起。”
“合约而已,”温柠甩开手,“再说,谁规定结了婚就不能分房睡?”
“柠柠——”
顾迟溪追着寻她手。
温柠把手背在身后,退了两步,那人不依不饶,她一时恼了,冷声说:“不住拉倒,睡大街去。”
这栋房子只有五个房间,楼上两间分别是温柠卧室、温柠爸妈生前卧室,楼下三间,一间书房,两间客房,其中一间是给偶尔来玩何瑜留着,就只剩下一间空房。
没有选择余地。
顾迟溪身子一僵,脸上露出复杂表情。
以前每每来温柠家,她们都睡一个被窝,从小到大,没有一次例外,如今她以温柠妻子身份搬进来,却只能睡客房。楼上楼下,相隔好比天堑,中间是一道叫做“七年”鸿沟。
她垂下眼,没再说话,悬在半空手缓缓收回来,推着箱子走到衣柜边,蹲下,默默地整理行李。
室内只余下一片无言尴尬。
温柠看着她落寞孤寂背影,心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软.塌塌,不是滋味,有些懊恼自己话说得太过,但又不好意思主动道歉,就这么僵杵了一会儿,才想起要拿东西。
她搬着吸尘器出去,顾迟溪叠着衣服手顿住,眼底泛了点酸意。
不一会儿,温柠又进来了,把一小串钥匙递到她面前,“金色是开院门,银色是客厅大门应急钥匙,密码150711,密码锁如果出问题,就用应急钥匙开门。”
顾迟溪接过钥匙,没说话。
温柠:“……”
——嘁。
还跟她赌上气了。
至于么。
幼稚!
“衣柜我消过毒了。”温柠好心道,偷偷瞄了一眼箱子内。
衣服、香水、洗护用品、电脑、鞋子……很寻常东西,像旅游一样。
顾迟溪动作慢条斯理,低低应声:“嗯。”
“地我拖过了。”
“嗯。”
“昨天刚打扫。”
“嗯。”
“床单被套我等会儿给你拿,新。”
“嗯。”
“……”
温柠啧了声,有点无奈,偏又拉不下脸道歉,绞尽了脑汁,终于扯起话题:“你跟你妈妈说了结婚事么?”
顾迟溪眉心微蹙,“还没有。”
“用不用跟她见面?如果她问起来话,我们……”
“不用,”顾迟溪轻声打断,“我给她看结婚证就可以了。”
“哦。”
两人都蹲在地上,尴尬杵着,温柠实在想不到能聊什么,正欲找借口离开,顾迟溪忽然开口:“晚上我有个饭局,大概八.九点回来。”
“……哦。”温柠眨眨眼,“不用跟我说,你想怎样就怎样。”
顾迟溪抿住了唇。
.
一场暴雨落下来,到夜里九点多才停。
卧室里亮着暖黄色灯光,温柠洗过了澡,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跟何瑜聊天,下过雨空气有些凉,她没关阳台玻璃滑门,任由湿润微风吹进来。
聊得正开心,外面传来车子驶近声音,温柠起身探出视线,看到那辆熟悉蓝色宾利停在门口,顾迟溪从上面下来了,它调头离开。
她屏住了呼吸。
院门开了,关上,接着客厅大门发出密码锁“嘀嘀”声。
温柠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
九点半。
夜色黑沉,冷白路灯凄清,红砖房子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窗户里漏出一丝微黄光,人坐在窗边凝神。
她忽然有了一种等待晚归家人感觉。
下午顾迟溪离开后,温柠顶着暴雨去了一趟商场,按那人大致喜好买了些生活用品。虽然她知道顾迟溪平常不用开架东西,但是结婚仓促,一时没有准备,凑合凑合是可以,就当做是自己说话太过道歉。
以后,她们就这样互不干扰地生活了。
温柠轻叹,低头回复了何瑜消息,这会儿觉得有些热,她关上滑门,拉起帘子,把空调打开。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
许是没习惯家里有人,温柠吓了一跳,直愣愣僵在原地,盯着门看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去开门。
顾迟溪站在外面,冷白脸在灯光下似玉般光滑,眉眼间带着倦意。
“怎么了?”温柠问,视线扫过她手里睡衣和洗漱用品。
顾迟溪眼神略显为难,说:“楼下厕所太大了,我不习惯,能到楼上来洗澡吗?”
“……”
这是什么奇怪习惯?
明明以前没有啊。
温柠没多想,楼上楼下洗澡都一样,遂点头道:“可以啊,随便。”
顾迟溪转身进了隔壁浴室。
房间隔音效果尚可,温柠关上门,抱着手机继续跟何瑜聊天,只隐约能听到一点点淅沥水声。聊着聊着,她躺了下来,眼皮子有点打架。
——笃笃笃
又一阵敲门声。
温柠霎时清醒,爬起来开门。
“又怎么了?”
“没事做,找你聊聊天。”
顾迟溪穿着半透明吊带睡裙,刚洗完澡,她脸颊泛着微|醺粉,乌黑蓬松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褪去了冰冷疏离感,显出几分温婉柔和。
温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喉咙滑动了一下,故作冷淡道:“不想聊。”
“我一个人害怕。”
“……”
那你平时独自住酒店一整层就不害怕?温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吗?”顾迟溪用哀求眼神看着她。
柠柠最吃这套。
温柠脑子里一嗡,控制不住地心软了,但又不肯完全妥协,纠结了会儿,说:“最多只能待二十分钟。”
“嗯。”
“进来吧,去沙发坐。”
她侧身让开,顾迟溪像听话乖宝宝一样,老老实实走到沙发边,规规矩矩地坐下,不乱动。
温柠拿起手机坐到床上,自顾自刷微博。
她今天穿保守款睡袍,从脖子垂到膝盖,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纸白小.腿,脚.踝清瘦,柔雾般灯影下透着莹润感,微光滢滢。
顾迟溪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温柠刷微博投入到忘记了时间,等到困意袭来,打了个呵欠,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还不走?都半小时了。”她放下了手机,起身要赶人。
顾迟溪脸色黯然,坐着一动没动。
温柠无奈道:“我要睡觉了。”
“你先睡,我等你睡着了就走。”
“那你要是不走呢?”
顾迟溪抿唇不语,神情间透出一种病态般偏执。
快一十点了。
温柠今天早起,没睡午觉,这会儿困得不行,实在受不住,没好气道:“随便你。”
她又躺回去,卷着薄被翻了个身,伸手“啪”地按下了床头开关。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空调悠悠地吹出冷气,阴阴凉,一点橘黄色光幽幽地亮。顾迟溪静坐着,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像从中剥离出来影子,她视线所到之处尽是黑魆魆,只隐约能看清床上拱起模糊轮廓。
死一般静谧,耳朵里嗡嗡微鸣,任何轻细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传来均匀冗长呼吸声。
顾迟溪站起来,走到床另一边,掀开薄.被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