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第一百零五章

反贼套路深 漫时 5768 字 2024-05-21

贾珂听到“有一个姓纪的少年”这八字,不由一怔,心想:“难道月神将之春从她妈妈手中偷走,是因为她想要报复纪家?”

星儿不禁担忧道:“当年江菱还那么小,她的乳母被人砸晕了,那她呢?有没有受伤?”

那中年人道:“当时江菱的右手被乳母牵着,本来也会被那少年砸中,也不知是该说幸运,还是该说不幸,这位乳母被那从天而降的少年砸中的那一瞬间,拼尽全身的力气,将江菱推到一边,她才没被那少年砸中。”

星儿松了口气,又不解地问道:“既是如此,爹爹你为什么说,也不知是该说幸运,还是该说不幸啊?难道被人砸中,还成为一件好事了吗?”

那中年人道:“被人砸中,当然不是一件好事了。但是你不要忘了,当年江菱只有三岁,人又生得玉雪可爱,粉雕玉琢,她那位乳母将她推到一边,自己昏过去后,江菱身边再没有人看护,一个不小心,就被拐子抱走了。”

星儿“啊”的一声惊呼,随即沉吟道:“这倒奇了,当时江菱先是被乳母推到一边,又看见乳母被人砸晕,难道她没有半点反应吗?那姓纪的少年看见有人被他砸晕过去,也不过来看一看吗?要是有人过来,就没发现江菱和那拐子一点儿也不亲吗?”

那中年人笑道:“灯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会有人过来看热闹了,并且过来的人还不少。也就是因为过来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所以江菱才没有看见自己的乳母去了哪里。”

星儿“咦”了一声,好奇道:“这是为什么呢?”

忽听得一人道:“因为小孩个子矮啊,三岁的小孩,个子尤其的矮,只要有两三个成人站在她面前,就能把她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了。”

那中年人笑道:“夫人贵姓?”

那人道:“妾身夫家姓尹。”

那中年人笑道:“尹夫人说的是,其实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那少年落到那位乳母的身上以后,不仅将她砸倒在地,还将她整个人都遮的严严实实的。江菱先前一直在看灯笼,连那少年向乳母飞过来的一幕,她都没有看见,就被乳

母推开了。

当时她什么都没看见,又被大伙挡住了视线,就这样怔怔地站在一旁,那拐子也是过来看热闹的,他看见这样一个模样绝佳的小孩子,独自站在人群之中,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将她抱走了。”

星儿叹了口气,问道:“那江家是什么时候发现江菱被人抱走的?”

那中年人笑道:“那位姓纪的少年,是汉阳金鞭纪家的二公子,为人虽然莽撞,但还算有担当,当时他见那位乳母被他扔的人砸中了,心下十分懊悔,连忙推开人群,抱着乳母去了离着最近的一家医馆。

过得一个多时辰,江夫人见江菱和乳母仍然没有回来,只道江菱贪玩任性,不肯回家,于是打发了几个仆役去灯会寻找,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几个仆役回到江家,说他们既没有看见小姐,也没有看见乳母,江夫人这才知道女儿出事了。

她心下自是十分的着急,又是派人去找江老爷,将这件事告诉他,又是打发了江家几乎所有的下人,在扬州城四处寻找,还拿了江老爷的帖子,去找扬州知府。可惜他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两人,到得第二天,乳母回到江家,江老爷和江夫人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拐子早就带着江菱离开扬州了。”

星儿又叹了口气,问道:“那拐子带着江菱离开扬州以后,是直接把她卖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那中年人道:“那拐子本是想要这么做,毕竟卖给妓院这样的腌臜之地,可比卖给别的地方来钱多。幸好江家发现江菱失踪以后,就发动所有伙计,四处寻找她的下落,还画了无数张画像,贴在自己家的铺子门口。

妓院这种地方,毕竟人多口杂,很容易就让人发现江菱的身份,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出他这个卖主来。因此那拐子离开扬州以后,便一路北上,先找了一个僻静之处,让江菱在这地方住下。那之后过了三年,他见江菱已经记不清从前的事了,才将她卖进京城的一户员外家中。”

星儿奇道:“既然那拐子已经把江菱卖给员外了,那她又怎么会沦落风尘呢?难道没过多久,那拐子就觉得自己拿到的钱太少了,便去员外家,将她又

抢了回来,然后把她卖到那腌臜的地方了吗?”

那中年人笑道:“说到这里,我来考一考你,你知不知道扬州城的乱葬岗中,最出名的一个故事是什么?”

星儿略一沉吟,说道:“是不是无头鬼向人借头发的故事?”

那中年人摇头笑道:“这个故事虽然非常出名,但却不是最出名的。”

星儿想了一想,又道:“是不是红鞋子、黄鞋子和绿鞋子的故事?”

那中年人摇头笑道:“也不是这一个。”

忽听得一人道:“老兄,你说的莫非是那位挖心鬼的故事?”

贾珂心想:“挖心鬼?这不是王云梦杀马家太太时化用的故事吗?”

那中年人笑道;“正是这挖心鬼的故事!这挖心鬼也就是那位郭小姐的经历,和江菱前半生的经历,可谓是大同小异,两人同样在员外家中做事,同样生得花容月貌,员外同样的荒淫好色,员外夫人也同样的好妒残酷。只不过江菱不仅遇见了一个荒淫好色的员外,还遇见了一个荒淫好色的员外公子。

那时江菱年纪还小,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虽未长开,却已出落得明艳不可方物,她什么事情都不必做,便已将员外和员外的公子迷得神魂颠倒。他二人既已被江菱迷得神魂颠倒,又哪里肯放过她?这便是:落花虽无情,流水却有意,水流动落花,惜别泥土去。

之后员外夫人发现了这件丑事,险些便要气出病来,但是她既不恨丈夫,也不怨儿子,只和江菱算账。她先是指着江菱骂道:‘好个下作的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然后命人捆住江菱,扒光衣服,拿细藤条蘸上辣椒水,狠狠地抽了她一顿。

待江菱只剩最后一口气时,那员外夫人才收了手,冷笑道:“既然你自甘下贱,不把自己当个好人看,那我也不必把你当个好人看,这就送去你天下间最下贱的地方,叫你称心如意去!’就把她卖进了勾栏之中。”

忽然有人啜泣一声,道:“她的命好苦啊!”

那姓许的喃喃地道:“月神,唉,月神,她……平日里总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虽然出身勾栏,却没有半点勾栏中的女子,常见的庸俗之气,不想……她从前的生

活,居然这般坎坷!”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也有人冷冷地道:“到头来,她还不是当了人家的外室,偷偷摸摸地生下了一双儿女,却一直得不到人家的承认,非得等她在人家家门前自尽了,她那一双儿女,才得以认祖归宗吗?可见这员外夫人的话,倒也没有说错!她可不就是一个专门教坏爷们的下贱娼妇么!”

贾珂听了此言,不禁心中有气,冷冷地“嘿”了一声,朗声道:“一个男人,不靠读书来明事理,不靠自省来辩是非,区区一个姑娘,就能把他教坏了,这样无能的男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依我看啊,还是尽快割下自己那几两肉,跪在大明宫前,求宫里收他当太监吧!”

众人听到这话,都不禁大笑起来,只有一人涨红了脸,四处张望,想要找到说话的人是谁。但是每个雅座之间,都有竹帘相隔,贾珂和王怜花适才吃饭之时,不愿被人打扰,便将竹帘放了下来,因此那人找了半天,都也没有找到说话之人究竟是谁。

星儿一直微笑不语,待听到贾珂开口,她眼波一转,便向贾珂和王怜花所在的雅座看去,只见绿幽幽的细竹帘垂了下来,竹帘缝中隐约透出天光,还有两个影影绰绰,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等到大家哄笑完了,星儿笑道:“那勾栏的日子虽不好过,但是照我看啊,这员外家的日子更不好过,如此说来,这员外夫人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地做了一件好事吧!”

那中年人道:“倘若员外夫人把江菱卖到了揽月阁,也许还算是一件好事,毕竟揽月阁是京城最有名,最气派的妓院,这种妓院的老鸨,对手下的姑娘很有分寸,不会虐待她们。但是那员外夫人既已将教坏爷们,有辱家风的罪名,都扣在了江菱的头上,心中自然恨极了她,如何肯将她送去揽月阁这样的地方?即使是比揽月阁次一等的妓院,她也觉得太便宜了江菱,最后她挑挑拣拣,将江菱送去了一家日子最为艰苦的妓院。”

那姓许的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老兄,那月神是怎么去的揽月阁呢?”

那中年人笑道:“也许是因为老天心存愧疚,想要对她稍加补偿,也许是因为

她虽然命运坎坷,仍不愿放弃一丝希望。她被卖进那家妓院以后,那家妓院的老鸨见她浑身是伤,不好立刻逼她接客,过得十几天,见她身上的伤好了,便逼她开始接客。

没过几天,她就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这位贵人姓袁,家中微有薄产,虽然对江菱情根深种,但是拿不出赎身的银子来。江菱也没指望这位袁公子能给自己赎身,只求他帮自己想一个主意,她不求离开这烟花之地,只求换一家妓院。

那位袁公子隔日便去了揽月阁,找来揽月阁的老鸨,向她大吹特吹了一番江菱的美貌。当时揽月阁的花魁年纪已大,老鸨正发愁该找谁这位花魁,听了袁公子这一番话后,不由生出好奇,便带人去了那家妓院,将江菱叫了出来,当天就给她赎了身,带她回了揽月阁。”

那姓许的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之中满是惆怅,忍不住问道:“老兄,不知这位袁公子,现在身在何处?”

那中年人道:“他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

忽然一人“啊”了一声,惊讶道:“这位袁公子死了?他怎么死的?”

那中年人道:“这得从江菱进入揽月阁说起。要知道揽月阁中的妓|女,皆以‘月’来取名,而那老鸨给江菱取名为月神,便是要她艳冠揽月阁。因此那老鸨将江菱买入揽月阁以后,并没有急着逼她接客,而是请来最好的老师,培养她的仪态谈吐,音乐妓艺。在她十六岁那年的中秋节,老鸨终于让她当众露面,那天晚上,她以一曲瑶台月下舞,惊艳了所有人,不过几天便名动京城。

无论哪个城市,妓院、赌坊、酒馆这类地方,本就是鱼龙混杂之所,有些云彩可能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其实稍微一动,就会下起刀子雨来。江菱本就因为‘月神’这个名字,得罪了不少揽月阁的红妓。

这些红妓大多都有长期的恩客,她们纷纷向恩客们大吹枕头风,有些恩客看在她们的面子上,便出手小小的惩戒了江菱一番。江菱空有美貌,却没有自保之力,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遵照老鸨的提点,也寻了一个长期的恩客。这位恩客,便是江菱人生中的第二个贵人,咱们暂且叫他霞公子好了。

那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