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看你伤口好了多少。”

“不用了。”景思臻想也不想就回答，“我晚上不在宿舍。”

“嗯？你要去哪里？”季辰韬眯起眼来。他第一次主动约女生，也是第一次被拒绝，下不来台是其次，他深切的怀疑，景思臻是在找借口报复他。看着她好像很知道好歹，其实哪有一点感恩的样子？

“不告诉你。”

季辰韬看了连子馨一眼。连子馨立刻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季辰韬也没有办法了。然后，他一下午都不能控制地在脑海里思索景思臻的行踪：她是跟人约会？还是转而去粘别的男生？

晚上进训练厅的时候，季辰韬终于知道答案了：原来景思臻是来乐团了。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莫名的窃喜。

其实他应该早就想到。近期乐队就要去大学联合音乐会演出，演出就能加分。景思臻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不敢告诉他，大概是怕他会想办法赶她走，所以季辰韬装做没看见缩在老师身后的景思臻，只管自顾自走到位置上坐下，拿出他的宝贝大提琴开始调音。

其实根本就不用他想办法。指挥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完全没有碰过乐器的人毁了整个乐团。

再说乐队里各个位置的暗自较劲就是学院间的争斗的缩影。乐队指挥是1号学院的，乐队里各种首席除了莫厚诚之外都是1号学院的。

所以季辰韬只要静静坐着等指挥把景思臻请走就好了。

果然，管乐队的老师跟指挥一说，指挥立刻用犀利地目光把景思臻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会什么乐器？”

大家原本围着大四的师兄师姐们问找工作的情况，这会儿都忽然静下来了，竖起耳朵听景思臻的回答。

景思臻干笑了一声：“上中学停电的时候，都是我负责摇下课铃。”

角落里立刻传出压低了的笑声。

景思臻的脸及不可见地红了红。

其实她原本没有这个胆子的，是何院长竭力鼓励她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再说舞蹈、声乐、电竞、天文这些，不但更难插进，还容易受伤，加分也不高。

指挥露出痛苦表情，像是被人逼着吞下了一只苍蝇，向老师连连摇头：“这个不行。”

“打击乐嘛，都是相通的。”老师一本正经地说瞎话，然后不等指挥再说什么就转身逃了，边走边说，“她就交给你了。”

季辰韬笑意凝固在了嘴角。他忽然意识自己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管乐团的老师是3号学院。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老师一向看不惯1号学院几乎霸占了整个乐团这件事，却苦于3号学院和2号学院的学生多是书呆子和死肥宅，不太喜欢这些活动，根本没人来面试，所以他想改变这种状态都不可能。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景思臻来了，他自然要放水让景思臻进来了。

“搞什么嘛？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混进来。”胡丽丽撇着嘴站到指挥身边朝景思臻翻白眼，低声嘀咕，“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老师都帮她。”

指挥皱眉看着景思臻：直接赶走她，太不给老师面子了。可是这里实在也容不下她。只能让她自己知难而退了。

“要不你看哪个顺眼，拿来试试？”指挥说。

景思臻扫了一圈，所有人都下意识把自己的乐器藏了起来。

乐器对于他们就好比武器对于战士，谁会把自己的刀借给别人试手？

莫厚诚却把自己的小提琴递给景思臻。

景思臻拿着琴摆了个像模像样的姿势，然后一动手就让所有人都痛苦的皱起了眉。

这就是在锯木头。听的人骨头里都是痛的。

“停，停，停！”指挥大叫。

景思臻把小提琴递还给莫厚诚，又径直朝季辰韬的大提琴走过去。

所有人都惊恐起来，季辰韬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现在的景思臻就像是闯进凤凰巢的恐龙，横冲直撞，却没意识到自己会踩死所有蛋。

汪恺莹立刻站起来，拦住了她，指着角落里那根备用的单簧管：“大提琴不适合你，太重了。那个没人用。”

景思臻只能去拿起单簧管。她找到吹口，鼓着腮帮子涨红了脸吹了一下，所有人都捂住耳朵，等着她发出震天的噪音，却只有气流的细微‘呜呜’声。

旁边的人已经笑倒一片了。

“哨片没安上去。”有人捂眼叹息。

景思臻连这个都没发现，可见对乐器真是一窍不通。

景思臻囧到不行，看了看单簧管还要试。季辰韬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步上前，劈手夺了她的单簧管：“行了。”

“唉，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景思臻厚着脸皮摊开手叹了一口气。那语气竟然跟闯入龙宫向龙王讨要兵器的孙悟空一样。

季辰韬哭笑不得，拿出一个三角铁：“这个，这个适合你。”

景思臻拿着三角铁敲了一声。

‘叮……’响声清脆悦耳没有任何怪异。

她忙点头：“谢谢，这个果然最适合我。”

指挥看了看手表，再闹下去，今晚不用排练了，忙说：“景思臻，今天你就在一旁旁听，找找感觉，明天再加入训练。”

景思臻如释重负，点头：“好好好。”

大家各自坐好，凝神静气。

指挥朝季辰韬轻轻挥动指挥棒，大提琴就发出低沉缠绵的声音。

景思臻身上的汗毛便毫无预警地全部竖了起来。

那是美妙的声音深入骨髓的感觉。她全身的细胞都跟随那声音在一起震动。

她以为以季辰韬的个性应该会喜欢贝斯或者架子鼓，可是拉起大提琴的季辰韬却这么沉静，像是落在海里的月亮，又像是照在冰上的阳光。

莫厚诚演奏小提琴的时候却张狂霸气，跟平日内敛的他也判若两人。

还有胡丽丽，吹单簧管的时候却气质恬淡幽怨，远比平日让人看了舒服。

汪恺莹却没有让景思臻觉得意外。汪恺莹原本就很美，弹起钢琴来更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他们都不能掩盖住季辰韬的光芒，所有人都以他为中心和引领。这种跟随，是不由自主的，是自然而然的。

景思臻从来不知道原来大提琴可以做主旋律，还能如此有激情，让她热血沸腾，双眼盈满眼泪。

一曲奏完，景思臻站起来情不自禁地用力鼓掌：“好！真好听。”

难怪他们经常出去拿大奖回来，因为其中任何一个都不弱而且配合默契。

就连来之前痛下决心死也要混进去的她此刻都不忍心去破坏这种天衣无缝的感觉了。

她看不到自己两眼放光的样子跟平日被她唾弃的花痴迷妹一模一样。

虽然对景思臻的看法各异，可是舞台上的人脸上却都无一例外露出喜悦和自信。

毕竟，再好的乐手也是需要观众的。

指挥板着脸挑了几个毛病，然后又开始下一个曲子。

景思臻安静地沉浸在音乐里，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这群不同专业的学霸肯花那么多时间练习乐器。这是灵魂与声音最和谐的共鸣，是生命发出的最美声音。

其实她小时候，景楷良曾用最严厉的方法逼迫她学乐器，她觉得太枯燥，终究不肯让景楷良如愿。

如今想想，她有些后悔。景楷良当时的方法或许不对，目的却是正确的。如果当时能学一样并且坚持下来，或许现在她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在音乐里徜徉。

她心中对父亲长久以来的积怨在这一刻似乎也淡了许多。

“走了。”景思臻被季辰韬的声音惊醒，才发现他们已经结束排练了。大家都收拾好乐器三三两两离开了。

“就完了？”她有些失望。

“小姐，这都快十点了，明天还要上课的。”季辰韬哭笑不得。

景思臻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紧紧攥着把手，忙松开手起身跟上了他：“刚刚你们演奏的是什么曲子，我好像听过，又说不出来。”

季辰韬懒洋洋地回答：“第一首是《beethoven’s5secrets》，第二首是《letitgo》。”

景思臻抿着嘴，不出声。

季辰韬瞥了一眼景思臻：“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我们这些人学习乐器时间最短的一个也超过十年，你练习两个月就想上台？”

不是他看不起她，这个事情光有信心和决心是没用的，必须要时间的积累。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季辰韬看出来景思臻表面上没脸没皮，其实自尊心很重。所以，她是绝不可能为了混加分，站在台上什么也不做的。：，，，